傍晚,邱氏面馆出奇早地关了门。
两位老板穿戴一新出了门,张月华因还在丧期,衣服极为素雅,不过近日生意好,倒是衬着她红光满面,格外精神。
而沈若轻穿了身湖蓝色的衣裳,淡扫峨眉,略饰薄粉,眉眼间竟是往日不常见的娇媚。
两人特地雇了辆马车,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厚礼,一路疾行赶到了刘爷处。
刘爷早早就在花厅备好了酒菜,坐等两人前来交答卷。
这几日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有点本事,居然敢借朝廷命官的名声来为店铺造势。
最后竟然能让魏琛心甘情愿地配合着,真是有点手段,有点意思。
只可惜,是个商户庶女,要是身份再高些,或者是男儿身,那前途不可限量啊。
沈若轻踏着刘爷的惋惜声走了进来,衣袂飘飘,宛若画中仙。
刘爷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老友,若她还在,她应该会喜欢这姑娘的。
“刘爷,五日之期已满,幸不辱命。”沈若轻将五两银子递到刘爷面前,然后又将礼盒奉上,“这是我和月华姐特地准备的礼物,望刘爷喜欢。”
刘爷看眼银子,笑着将它推了回去:“这钱你们拿回去,就当是我送给你们新店的贺礼。”
沈若轻回头看了眼张月华,见她有些犹豫,便作主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这礼,刘爷可务必要收下。”
刘爷笑了笑,也不好推辞,便将礼盒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颇为不解:“这,是何物?”
礼盒里面装着两个小木盒,上面娟秀地画着梅花和桃花。
“我膝下可没女儿,沈姑娘的礼,送的有些不合时宜了。”刘爷笑着将礼盒推还了过去。
“我知道刘爷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沈若轻将两个盒子打开,放在刘爷面前,“刘爷,这是我和月华姐研制的护手膏,而我们送的,是这护手膏的生意。”
护手膏的生意?刘爷直起身子端详了下面前两盒东西,这乳白的膏体能护手?
他最近得到个信,说是北面出了点事,豫王正四处打听这护手的方子。
沈若轻见刘爷有兴趣,赶忙介绍道:“不知刘爷可有留心过,这冬日里有不少人深受这冻疮之苦,而这护手膏就能缓解一二。”
“你说这东西能缓解冻疮?”刘爷敏锐地问道,“可有依据?”
沈若轻将白天刚与钱老板签订的契书拿了出来,递给刘爷:“我们研制出护手膏后,便将它分发给缫丝女工试用,没想到第二日就起了效果,钱老板更是直接来我们这里订了五十盒。”
刘爷连忙接过契书,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笑着说道:“钱源这小子,居然没将你这护手膏买断?不大像他的行事风格。”
“刘爷您真是料事如神。”沈若轻笑着说道,“那钱老板为了能买断这护手膏,可是花尽心思。”
刘爷笑着喝了口酒,在她们两来之前,就有手下通报,说那钱老板从邱式面馆离开后,那些缫丝女工在作坊里闹了好大一场。
钱源这小子自诩聪明会做生意,这回竟栽在了个姑娘手里。
刘爷想着就心情舒畅,看沈若轻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欣赏:“那他竟然没成功?”
“我们一心想和刘爷做这桩买卖,无论是谁来都不会成功的。”沈若轻表决心道。
“是啊,是啊,我们只相信刘爷。”张月华赶忙应声道。
其实在钱老板走后,沈若轻便和张月华商量了下。
这护手膏虽是门赚钱的营生,但因为是独一份,所以也极为惹眼。
钱老板还算是个君子,没使下作手段来坑害她们,可若换个小人来,只怕是她们两个弱女子所不能招架的。
如今面馆的生意也上了正轨,这护手膏作为锦上添花更好些。
“刘爷,这是护手膏的制作方法。”沈若轻将这方子双手奉上,“若是您愿意和我们做这生意,我们要一层利即可;若您不愿意,那这就当我们孝敬您的一点心意。”
刘爷接过方子拿在手里,也不着急看,问道:“沈姑娘应该明白,这是桩大买卖,真就这么送我了?不心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若轻不再虚无地客套,说道,“说句实在话,若我现在有刘爷的地位,这么好的生意我自然是不让的。可我现在不过是个面馆跑堂,我护不住它。”
刘爷思量了番,点点头,招来手下的人,轻声吩咐了几句。
稍顷,那手下便将文书拿来了,刘爷大致看了眼,递给沈若轻,道:“你看看,可还满意?”
沈若轻双手接过文书,仔细看着上面写的内容。
才看了几行,她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刘爷,她何德何能受此信任。
文书里,刘爷不仅许了她三层利,并让她来决定护手膏该如何经营,最重要的是她可随时要回护手膏的经营权。
“我期待你有朝一日能有我的地位,届时你来要这经营权,我可要好好敲上一笔。”刘爷笑着举杯,又颇为郑重地称呼道,“沈老板。”
沈若轻站起身来,侧身行礼,满是感恩道:“多谢刘爷。”
这顿晚餐倒是极为欢快,席间刘爷的小儿子刘宏恺跌跌撞撞地跑来,一看到沈若轻,就紧紧拽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地喊“干娘”。
沈若轻有些发懵,看着奶包子样的小家伙,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和我那老友有几分相像,她认了这臭小子当干儿子。”刘爷解释到一半,便抬头猛灌了杯酒,眼中满是遗憾,“若她还在,也定会喜欢你的。”
沈若轻讪讪地笑了笑,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让他改口喊自己姐姐。
小家伙却怎么也肯不依,倒是让张月华哄去一声“姨”。
刘爷婆娑地望着酷似故人的脸,轻轻唤了声:“从云。”
直到沈若轻和张月华两人离去,刘爷还坐在花厅里茫然若失地喝着酒。
回去的路上,沈若轻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出声问道:“月华姐,你知道刘爷的这位老友是谁吗?”
张月华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以前都是我男人和刘爷打交道的,我不大清楚他们的事。”
沈若轻点点头,看刘爷那个样子,自己可是占了那个老友好大一个便宜啊。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最后慢慢停在了邱式面馆门口。
张月华先下了车,她隐约间看着门口站了个人,大着胆子上前问道:“这位客官?小店今日歇业了。”
沈若轻从车上下来,付了车钱,走到张月华身边。
她看着面前的身影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月光缓缓照在他身上,沈若轻心下一慌,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转过身来,目光凌冽地看向沈若轻,道:“二小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