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不肯放他离开,只吴三氿武艺高绝性子暴烈,她使强想留他便动了手,一对昔日的情侣如今翻了脸,那是比仇人还狠,吴三氿打了那女子一掌,那女子还了他一剑,吴三氿还记得她那时嘴角流血,笑得一脸狰狞,
“吴三氿,你敢离开我,我便要让你尝尝日日夜夜心疼的滋味儿!”
吴三氿受伤之后,伤口久久不能痊愈,一直只当是伤了心脉,从未往那毒上想,他自觉受了这次情伤,又一身功夫废了大半,便动了退隐江湖,回归故里的心思,再回到家中,没想到当年离家之后,自己那未婚的妻子竟已嫁到了家中,一等就是十年,又家中二老早于头一年去世。
吴三氿是伤心悔恨,愧疚不已,他也曾打发妻子离开,
“当年我离开,原是想我人即不在,这婚事便作罢了,却是没想到竟耽误了你这么多年,是我的错!”
于是他变卖了家中酒坊,将银子都给了徐莲花,想让她另觅良人改嫁,谁知徐莲花是个烈性女子,
“妾生是吴家人,死是吴家鬼,即是入了吴家门,便再不会离开了!”
徐莲花对他能归家也是十分惊诧,吴三氿离家十年,音讯全无,她都当他已经身死,打算着就这么终身守着酒坊到老,却是没想到他竟回来了。
又见他带伤归来,便将那卖了酒坊的银子全数用来给他医治,这么几年下来吴三氿也是四处求医,又仗着自身内力深厚,倒是苟活了一条命下来,还得了一个女儿吴臻。
金八两与刘重九闻言都是一愣,
“你……你还生了女儿?”
吴三氿应道,
“我这伤时好时坏,好时虽说不能动武,倒是常人无异,自然是能生儿育女的!”
金八两长叹一声摇头道,
“吴兄弟,明日你将女儿带来让老夫诊治诊治吧!”
吴三氿听了脸色一变,
“金……金大夫,你这话是何意?”
吴三氿道,
“这种毒极是诡异,旁的毒不过就是伤人又或是死人,这种毒却极是怪异,它能在人体内存活多年,我们称它为活毒,甚至能由中毒者传给后代子孙……”
吴三氿听罢立时须发皆张,双目圆瞪,虎牙紧咬,那是咕吱作响,半晌握掌成拳,
“砰……”
重重一拳捶在桌面上,
“好毒妇!你当真是要赶尽杀绝!”
刘重九问道,
“那女子是何人?姓甚名谁,是何处人士?”
只要有个姓名,以锦衣卫的本事,便是上天入地也能将此人找到!
吴三氿应道,
“那女子姓奚名来燕,擅使一双短钩,容貌艳丽无双,当年在江湖上说起来双钩燕是许多人都知晓的!”
这双钩一指她手中那一对兵器,二指她那容貌,勾魂勾心,引得无数男人丢了性命!
刘重九眉头紧皱,
“奚来燕!奚来燕!”
当下是一拍桌面起身道,
“好……我即刻回去向大都督禀报!”
刘重九这厢脚步匆匆下楼去,临到最后一阶脚下一个趔趄,差一点儿摔倒,那守在楼口的小二见了,忙上前去扶住,
“先生,您可小心脚下!”
刘重九顾不得这许多,稳住身子连忙往外头跑去!
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些眉目!
他想起逝去的先师,又有自己与陆炳身上的毒,以他们师兄弟之能,四年时间里想尽办法无法根除,只能施以针灸药物压制,每每发作痛苦不堪,他还以为他会步上先师后尘,终身无法解此毒,却是没想到天可怜见,师父在天上保佑,总算让他见着一线曙光,这让他如何能不心头激动!
刘重九出了太白楼,连停在路边的马车都不坐了,一路提着前襟便往北镇抚司衙门跑去。
那头不说刘重九如何回去报信,只说这太白楼上,金八两向小二要来了纸笔,却是一面问那奚来燕的相貌,一面描画下来。
那女子对吴三氿来说,乃是一生的伤痛与情仇,事隔多年仍是能清楚的描述她的容貌,金八两虽是医者,但丹青描绘之能亦是不凡,这厢照着吴三氿的描述将人画下来。
与吴三氿一看,吴三氿失声道,
“正是这样的儿,至少有七八分相似了!”
武馨安也好奇的探头一看,见那画上的女子果然是生的十分美貌,眉角之处还有一颗泪痣,原本八分的相貌,因着这颗痣便又添了三分的风情,怪不得吴三氿会为她痴迷!
如此吴三氿便如陆炳、刘重九一般,身上的毒虽不能解,但也能靠着药物压制,一时半时倒是没有性命之忧,金八两又提笔细细写了药方,给吴三氿道,
“你将此药方拿去,抓药煎熬,一共三种,一种煎服,一种洗浴,一种却是外敷,明日带着你女儿,还在这太白楼来见我!”
吴三氿此时间不但忧心自己,还更加担心女儿,臻儿还那么小,若是因自己染上了此毒,那自己便是死一百次,也没法子向她们母女赎罪了!
不说吴三氿心中纠结如何回去同妻子莲花讲述这一段孽缘,却说是他走后,金八两叹气摇头对武馨安道,
“丫头,老夫瞧这架势,这京城我是十年八年都别想离开了!”
武馨安奇道,
“若是寻到了那奚来燕,问明了毒药的配制之法,以你与老刘的本事,要制出解药想来是轻而易举,怎得老金你如此悲观?”
金八两哼道,
“这江湖难闯,便是男子都要小心谨慎,更勿论女子了,那奚来燕能凭着一身本事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又将似吴三氿这样的英雄男儿都收在石榴裙下,必不是一般的女子,若是这事儿这么好办,锦衣卫也不会这么多年半点线索都寻不着了!”
武馨安想了想点头道,
“老金这话倒是有道理,且先看看锦衣卫能不能寻着人吧!”
金八两哼道,
“我同你打个赌,这人必是寻不到了!”
武馨安嘻嘻一笑,
“我才不赌呢,因为我也觉着这人多半是寻不着的!”
因着第二日金八两要在太白楼见吴三氿,武馨安却是想起前头她与裴赫分脏之事还未说定,便托了金八两道,
“老金,明儿你将裴赫带来,我有事儿寻他商议!”
金八两听了嘿嘿直笑,
“怎得……丫头,你可是瞧上我那徒弟了,我那徒弟性子是冷了些,但才貌一流,天纵英才,给你算是捡了大便宜,要不要招回家去做个夫婿?”
武馨安闻言半分没有羞涩,笑眯眯应道,
“我才不要同个和尚一处过日子呢,每日里对着他那张冷脸,日子久了,我都要吃斋念佛,了却凡尘了!”
金八两平日里嘴上不说,但对自家这天上掉下的聪明徒弟那是满意的不得了,闻听徒弟遭了嫌弃,不由为徒弟争辩道,
“他那性子是外冷内热,再说了……这男人嘛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是要靠女人调教的,你多调教调教,他便能知冷知热,温柔体贴了!”
武馨安想了想,眨着大眼儿问他,
“我只会用拳头调教人,你问问他肯不肯,若是肯的话,我倒能勉强收了他!”
金八两闻言脸上一僵,呵呵笑道,
“罢了!罢了!我怕那小子被你打死,还是……还是罢了吧!”
却说第二日金八两师徒来到太白楼,倒是早了些,便坐在包房里吃茶看书,金八两喝一口茶便看自家那和尚徒弟一眼,又暗暗叹了一口气,再喝一口茶再看一眼,又叹一口气,如此这般三番五次,饶是以裴赫的定力,也忍不住放下书问道,
“师父,您这是有事?”
金八两他仔细打量徒弟那张精致的脸,不由叹气道,
“你说你……生就这般的人才,为何是这清冷的性子,跟那臭丫头不般配啊!不般配!”
裴赫闻言眉头一挑,
“不般配,师父觉着我们不般配?”
金八两摇头道,
“不是我呀!是那臭丫头,说你跟个和尚一般,清心寡欲,她怕跟你配成了对儿,日子久了她也要吃斋念佛了!”
“我不吃斋,也不念佛!”
裴赫目光重又落回书本上,冷冷应道,金八两看着徒弟眉宇间多出来的几分冷气,不由再摇头,
“瞧瞧……那丫头说的是极对,这样的性子,任是哪个姑娘家都受不住的!”
这嫁夫君是嫁个知冷知热,贴心温柔的活人,也好小两口亲亲热热的一起过日子,又不是嫁一尊菩萨雕像,好看是好看,每日里除了三柱香的敬着,便是拉拉小手都要被夫君冰冷的目光给冻着,这还怎么过日子!
金八两瞧着八风不动的徒弟开始犯起了愁来,
“唉呀呀!我原还以为膝下就一个女儿,嫁出去了便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也用不着操心了,没想到这老天爷是看不过我过清闲日子,派了这么一个讨债的来收我的命!”
这小子冷冰冰的样子,以后到底会不会娶媳妇,娶了媳妇会不会圆房生娃呀,他要是不生娃娃,我这一身的医术岂不是要绝了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