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城县令府中。
王翦行色匆匆,在王贲的带领之下,进到一处房间,看到了正陷入昏迷当中的嬴渊。
那日大雪过后,后者跌落马下,就一直未苏醒。
直至如今,已经有半月之久了。
这半个月以来,秦军与韩魏联军的冲突时有发生,不过双方都很克制,没有爆发大的战争。
似乎都在蓄力。
“他现在情况如何?”
王翦脸色凝重,问向正在为嬴渊熬药的医师。
作为一个长辈,他内心当中的担忧情绪是可想而知的,更何况,此刻躺在床榻上的那个人,还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
医师面露难色,吞吞吐吐。
见状,王贲轻声喝道:“将军问你事情,只管回答,吱吱呜呜作甚?”
他的心情有些急躁。
事实上,至此嬴渊昏倒之后,他的心情就没平稳过。
毕竟,他视冠军侯为自己的兄长。
眼下兄长遇难,高烧不退,他怎么能够不焦虑?
医师唉声一叹,双手一摊,有点儿束手无策的感觉,“侯爷先是中毒,之后伤口不得妥善处理,反复溃烂,造成极其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此刻犹如火烧一般,老夫无能,只能勉强稳定侯爷现如今的状况...至于痊愈...老夫...”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讲下去了。
众人都能猜测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难道,当真就回天乏力了?”
王翦和颜悦色,不想给医师太大的压力。
他抚须沉思半晌,最终缓缓开口道:“有一个地方,或许能够救治侯爷,不过,眼下侯爷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长途跋涉,必须要等到侯爷苏醒之后,否则路途中一旦在遇到伤口溃烂的问题,届时,当真就是神仙难救了。”
“地方?什么地方?”王贲急切问道。
医师轻声回应道:“道家天宗,相传天宗掌门北冥子的功力已经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而医道不分家,倘若北冥子前辈能够愿意搭救侯爷的话,短期之内,老夫坚信,必然能使侯爷痊愈。”
现在的医家太过分散,宗师级别的人物很难寻觅。
道家弟子当真,倒是有大量学医的存在。
“这个北冥子,本将军倒是听说过,只是他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到了道家天宗,如何才能够见到他?他能够为冠军侯诊治?”
王翦发出疑问。
医师如实说道:“这个...属下也不能保证什么,只是,最起码,这算是一个希望。”
闻声,王翦沉默无言,望着平躺在床榻上的嬴渊,目露忧愁。
退出房间之后,他召集诸将,商讨接下来的战略方针。
“按照冠军侯的意思,是想以葵城制衡韩魏联军,以野王城为据点,前去攻打荥阳等城关,只要这个计划成功了,那么,我们就会对新郑城产生实质性的威胁。”
季末将嬴渊原先设想的计划全盘脱出。
这与王翦心中预料到的情况相同。
此时,王贲开口道:“根据情报得知,燕国方向出动了十万大军,前来支援韩国,此番战役,只比当年的五国伐秦略低,但是好在,敌国当中并无良将。”
他嘴里良将的意思是指黄歇或者庞煖那样的世之名将。
白亦非、魏庸等人,实在是不够看。
后者对于政治很是精通,但是若论领兵作战,差了魏无忌不止一头。
诸将士都有发言,基本都是在支持嬴渊晕厥之前所定下的战略。
王翦点了点头,果断道:“增派六万甲士前往野王城,交由李通统一指挥,让他以最快的时间攻下荥阳。敌军按兵不动,那么我们便主动向他们发起进攻。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谁也不愿轻易退出,可是都在观望,看看有没有缓和的时机,我们要趁着韩国心思未稳之际,持续扩大战果。
等韩国决意增派援军时,我等已然进退自如。”
对于他来讲,韩国目前的所有将领中,除了卫庄之外,余下都可忽略不计。
至于那个白亦非,再来葵城时,王翦搜集了有关他的大量情报。
勾心斗角他兴许在行,但是打一些大型战役,不足之处太多。
比如,在兵力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足足半个月的时间,都未能将葵城攻下。
再则,嬴渊未决定分兵之前,几乎是将他全面碾压,一度将其逼退至山阳、高郡等城,由此可窥一斑。
这场战争,其实才刚刚开始。
但是按照嬴渊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已经无力继续参与接下来的战争了,不得不说,这将是一场遗憾。
又过半月,年关将至,嬴渊才算是恢复一些意识,不在整日陷入在昏睡当中。
此刻,王翦、季末、王贲等人正围绕在他的身旁。
“老师...”
嬴渊在见到王翦的那一刻起,神情略显激动,想要起身作揖,但是他的体力,实在是不能支持他做那个动作了。
“你好好休养。”
王翦连忙让他躺好。
脸色苍白的嬴渊微微点头,露出一抹苦笑,“让老师费心了。”
王翦摇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不到一万人抵御敌军七八万人的进攻的情况下,还能顽强抵御敌军半月之久,这份能耐,即使是为师也多有不及。”
他说的是实话。
当然,如果攻防的对象是白亦非,那就另当别论了。
依照王翦的实力,对付他根本就不在话下。
“老师过谦了。”
嬴渊说完这句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整个人异常虚弱。
王翦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说道:“听医师说,有个地方很适合你静养,乃是道家天宗,不知你愿不愿去?”
现在的道家分为人宗与天宗两派。
前者仇秦,后者亲秦。
“道家?”
嬴渊感到疑惑,“去倒是无妨,但是天宗之人,愿意医治我?”
“试试倒无妨。”
王翦抚须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留在军中了。”
这点儿在嬴渊的意料之内,“我可以去,不光要去,我还想去道家天宗建立一个盟友的关系。”
“这是为何?”王翦好奇道。
嬴渊没有什么避讳,直言道:“不知道恩师是否清楚,长史李斯已经与阴阳家有了密切联系?他现在把持朝中所有的外客势力,又有罗网在暗中相助,气焰之嚣张,隐隐有当年吕不韦的迹象。
而且,打更人传来情报,现在的阴阳家,已经将我视为仇敌了,他们想要制衡我,扶持李斯。
当年的阴阳家,脱胎于道家,天宗素来与阴阳家不合,倘若我能够利用道家天宗来对付阴阳家,倒是不失为一桩美事。”
他的声音,愈发虚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