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致远见那男子生气了,立即就反应了过来,遂不再犹豫,若非他救了自己,恐怕真的就像他说的,自己已经过头七了。
他如若真是和富家有什么关系,要将自己送给富家,那也是自己命该绝。
明致远目视那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在下并非不愿意说,先前犹豫只是因为仇家来头太大,怕恩人有所顾虑,更怕连累恩人。”
“既然恩人相问,在下定然全全相告,还请恩人莫怪。”
那男子一听又笑逐颜开:“能连累我的,在你们天云州,还没有什么人有那个出息。”
“我家本是天云州飞云城世代经营木材的商人。。。。。。
。。。。。。明致远整整说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认识老戴后发生的事完全告诉了那男子。
男子听完明致远的话,气愤不已一掌拍在床沿上道:“真正是狗胆包天了。这丧尽天良的畜生。一介商人,谁给他的胆子,竟能这样擅自捕杀人命?”
明致远忙说:“富家乃是天云首富,据说和羽火都城的某个贵人有不浅的交情。”
那男子又一拍床沿:“什么贵人能帮他隐瞒下他私设刑堂,捕杀良民的兽行?”
明致远无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富家胆子这么大。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他爹和他爷爷。
明致远向那男子道:“恩人,家父和家祖父还在富家手中,富家杀我灭口,恐怕对他二人也不会手软。我不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现在怎样了?心里焦急万分,实在担忧。”
那男子站起身来思虑着在屋内转了几圈看着明致远道:
“你且养伤,你把你家和富家所在位置告诉我,我去帮你打探一下消息。”
明致远忙道:“多谢恩人,在下感激不尽。恩人于我有活命之恩,现在又不辞辛苦帮忙打探消息,如此重重大恩,在下无以为报。。。。。”
说着便流下泪来,一半是感激之情,一半却是对父亲和祖父的担忧。
那男子并不多言,走出门去叫了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进来道:
“你这几日好生照顾这位公子,我有事出去一趟,多则五六日,少则四五日便回转来。药我已经配好,你一日三次按时煎药给他服下。等我回来再说。”
那黝黑汉子一躬身道了声:“遵命。”
又转身出去了。
男子转过头来对明致远说:“你安心养伤,等我回来告诉你你家的情形,若是凑巧,说不定把你的家人一起接过来。”
明致远连连感谢。
谁知那男子这一去竟七八日不归,让明致远每日焦急万分,每次黝黑汉子进来送饮食送汤药他都要问上一遍:“神医回来否?”
到第九日上男子才回来,他走进房中,看了已经能坐在床头的明致远一眼,目光有些躲闪。像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明致远看见他这样子,心中一沉:“恩人打听到消息了吗?家父和家祖现在如何?”
那男子嗯嗯的清着嗓子,似乎是在筹措着字句:
“我到先到的天云城,找到了富家,在他家连续几夜潜入搜寻,并未见到你父亲和祖父,也没见到被关押的其余人。”
“然后又赶去了飞云城,还没走到你家府宅就看见你家火势冲天。我和你家附近的邻人们一起扑火,发现火势奇异。是有人泼了许多九炎黑油后纵火所致的,九炎黑油素来就是不把所着物事焚尽就不会歇灭。。。。。”
“等大火过后。官府来人查看,说是你一家数十口没人逃出天。在焚毁的府邸内找出无法辨认的尸骨三十九具,正合你家主仆一众人口数目。第二日官府就发出通告,说你家与九炎沙海的九炎魔人勾结,双方内杠引发矛盾被九炎魔人杀人灭口。”“你家的几处商行已经收归官府管制。我等了一日,半夜时将尸骨全都盗了出来,但是九炎黑油烧毁过后,尸骨残存实在无法辨认,我只好将他们一起埋葬在飞云城外的青杠林里。”
明致远还未听完头脑中就轰然如炸,双目泪如泉水喷涌视线模糊。
纵然是早想到会有这样的噩耗,但是他心里始终又怀着一点侥幸。
在等待的这几天里,他的心里似火烤一般煎熬无比,又害怕恐惧不已。
这会听那男子说出来。他心里的那一丝侥幸也被残忍撕下。
一瞬间,他想起了他刚出生时,他爷爷高兴得差点中风,六十余岁的老人开心得手舞足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连连仰天大笑不已。
他父亲奔来跑去忙个不休,却还是在外面呆不了一会就要跑回来看他一眼,生怕少看一眼他就不见了一样。
他还想起幼时调皮与邻家孩子打架,被抓破了额头,他爷爷心疼得直掉泪。
也想起了他生病时,父亲将他搂在怀里温声安抚。
他母亲因病去世后,父亲不愿再娶继室,也是怕他心里难过。
这些年来他放纵不羁,浪荡在飞云城。从来不管家里的生意,每日只知道走鸡斗狗,惹是生非。
多少次捅出篓子来,都是他爹跟在屁股后面帮他善后。
可是两位老人家从来没责怪过他,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他一句。
他母亲生前倒是因为他的顽皮,责备过他几次,反而被他爷爷袒护:“我家致远还小,过几年就会懂事,现在年少就让他好好玩,玩够了就收心了。不许教训我的乖孙。。。。。。”
所有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此刻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晃过。
明致远心中巨痛,已经说不出话来。回忆如同能杀人的刀子。
一刀刀捅得他的心脏比受刑的时候还疼。只觉无法吸气,心脏很难跳动。
他张着嘴,口中啊啊哽咽。眼泪流进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男子见他如此,也不再言语,只坐在一旁。连声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黝黑男子进来送药,将药碗放在床头小桌上,拿出个拇指大小的竹筒递给那男子。随后就出去了。
那男子把竹筒一头的塞子拔除,将竹筒倒过来抖了一下,里面掉出一卷纸条,男子打开看了一下。立马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黝黑男子等在门外见他出来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院子的一角。
黝黑汉子声音轻微的说道:“少爷,我们不能再耽误了。大长老已经来信催促几次了。”
那男子点点头看着他回答:“我知道,且再等两日吧。明公子身上的伤也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就听屋内蓦然传来明致远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一阵一阵如同悲狼哭嚎。男子又叹了一口气:
“可怜啊!一家子都没了。你去回信,跟师父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须担忧。再给百刀门的项天生去一个信,说圣女山闻人传喜约他冷水溪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