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了!”
杨英此时将单雄信狠狠的往地上一摔,殷虎、薛豹二人催马到了近前,取出绳索,将单雄信捆绑了起来。
“陛下,您身手竟然如此了得。”裴行俨在一旁还满脸惊讶,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杨英出手。
“嘿嘿,裴将军您不知道,就连秦将军都不是陛下对手呢。”秦三此时上前,笑呵呵的对裴行俨解释,同时拍了个不声不响的龙屁。
“陛下威武!”殷虎、薛豹二人在一旁也跟着拱手赞叹。方才那一手却是漂亮,就算他们二人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活擒单雄信。
“哈哈,此不过雕虫小技尔。”杨英十分满意的收起银装锏,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看上去仿佛浑不在意,实则心中兴奋莫名。
虽然以前在武阳郡的时候,也曾和叛军进行厮杀,可那终究是躲在人群里捡便宜,像今日这般面对面与敌将冲锋还是第一次。
尤其眼前这个人不是无名之辈,单雄信在后世演义小说里,也是有些名号的,能够将其生擒,足够自己乐呵一段时间了。
“昏君,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单某若是皱上半点眉头便不是英雄好汉!”单雄信心中七分惊讶,三分不服气。
一个臭名在外的昏君,方才那一击力道不小,让他十分惊讶。可还有一丝不服气,若是枣阳槊在手,未必不能擒下这个昏君。
“住口!再满口胡言,咱家先割了你的舌头!”秦三在一旁顿时暴怒。这家伙被俘也没点做俘虏的觉悟,竟然张口昏君闭口昏君的,简直找死。
“哈哈,罢了。”杨英摆了摆手,示意秦三退在一旁,然后才下马来到被捆着的单雄信近前,上下打量。
只见这单雄信和后世演义中描述的并不太相符,其头发微微泛黄,并不是传闻中的红色,与其说是赤发灵官,还不如唤作金发灵官更贴切一些。
“单雄信,尔口口声声喊朕昏君,不知你心中的明君是何等样子呢?朕自问自登基以来,虽不敢比肩尧舜,也还算小有作为吧?
朕不顾世家门阀反对,开科举制度,可谓给了贫民进入仕途一个机会;开凿永济渠,既疏通南北交易,更是北方干旱得以缓解。
至于朕这几年四处用兵,还不是震慑番邦宵小之徒?若非如此,番邦入侵,百姓流离失所,岂不是更有祸端?……”
杨英双目紧紧盯着单雄信,缓缓开口,仿佛要道尽自己所受的一切委屈。似乎是在和单雄信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单雄信和其他瓦岗战将不同,更加注重义气二字,可谓是义薄云天。这等人物杀了远不如收为己用更为妥当。
若是能够让其归心,以后通过绿林人士,便能更好的瓦解叛军的反抗情绪,也能够使自己对门阀下手的时候,有一个坚实的“盟友”。
而且他和那些门阀士族造反不同,只是为了心中一口气,为了更好的活着,并不是要推翻大隋,然后自己做皇帝。
“这,……”单雄信忽然一愣。他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大隋皇帝,竟然发现其与传闻之中相差甚远。
若是按照传闻的那样,自己方才如此无礼怒喝,其必定会恼羞成怒,将自己立刻斩杀当场。
可现在这皇帝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像是朋友一般的倾心而谈。这让他有些狐疑不定,气势上便也弱了几分。
“这,可,可那寻常百姓根本连衣食生存都不能保障,这科举制度又有何用?还不是为了搜罗有用之人为朝廷效力?
士族门阀有先天优势,不事生产,能安然修文;而百姓之家除了生存之外,并无余粮缴纳私塾费用,这科举制度与百姓何干?”
杨英见单雄信并非不说话,更不再以“昏君”相称,心中暗喜,索性在路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像这等问题,说起来杨英也没有办法去解决。不要说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到了大唐,能够科举踏入仕途的百分之八十也是来自于士族门阀。
寻常人家根本上不起私塾,甚至连字都不识的几个,又怎么能够通过科举改变自身呢?
至于说道士族和百姓之间的公平,哪怕到了后世,也有诸如此类的问题。
有的孩子除了学习之外便是游玩,增长见闻;而有的孩子,下课放学之后还要帮助父母,以求能生存下去。
至于考试分数,更是存在颇大的偏差。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考核试卷和分数,可谓是同分不同命,此事杨英在后世自然也深有体会。
“单将军,朕知道。现在朕不管说什么,在你无法亲眼所见之前,也不会相信。但你可否考虑过,就算是叛军四起,最终将朕的大隋推翻,又当如何?”
杨英的目光自单雄信身上挪开,望向远处。说话之间的声音略带几分低沉,带着天然的一种情绪,让单雄信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
“若是朕所料不差,最终不过是有人取代了朕的位置,依旧统治万民吧?能够变化的,只是朕的生死和那人的崛起,可百姓的处境丝毫都不会变。
而且那取代朕位置的人会是将军你吗?亦或者会是那些普通贫民吗?都不会吧?只能还是落在其他士族之手。
那么他们是否会为了天下百姓,而放弃自己的利益呢?他们是否就会放下身段,也去从事生产,自给自足呢?
这些都不会发生!甚至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他们会更加压榨百姓,以使士族生活的更加惬意。
但,朕不会!当日在武阳郡,尔等十路反王,截杀于朕。朕俘虏降兵数万,如今俱都安置在龙阳城。
只要单将军过去略加查访,便会知道,他们此时已经能够安稳的生活了下去,更有机会识字,日后未必没有通过科举踏入仕途的机会。
朕,有心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只是如今天下人能够体会朕之苦衷者,寥寥无几。单将军若是有意为天下苍生计,不妨放下成见。……”
杨英再次将目光收回来,看向单雄信,发现他也正看向自己。四目相对,杨英显得十分真诚,让单雄信心头微动。
“陛下所言当真?”单雄信感觉今日所见所闻已经颠覆了自己原本的认知,杨广不是昏君么?
“朕有必要欺骗将军吗?那李密也罢,萧铣、李轨、梁师都、薛举也罢,为何也会随百姓反叛于朕?
莫非将军以为他们只是为了天下苍生?哈哈,那不过是借口而已,无非是朕对门阀士族下手,动了他们的利益而已!”
杨英听单雄信现在称呼自己为“陛下”,心知有门儿。他对能够收服单雄信为己用,越发的有了几分信心。
“这,此事……在下也略有耳闻。”单雄信微微地下头颅,想起前段时间朝廷向门阀士族征缴“国债”之事。
尤其是李密此人,在单雄信看来不过是鼠肚鸡肠之辈,心胸狭窄。和眼前这位陛下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殷虎,给单将军松绑!”杨英察言观色,知道单雄信已经动摇。旁边有裴行俨在侧,自己也并非毫无反击之力,倒也不怕他忽然反击。
“陛下,……”殷虎一愣,略加迟疑。可他见杨英脸色一沉,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恨恨的上前,将单雄信身上的绳索解开。
“单将军,这艘船朕便送你了。你只要乘船顺水而上,便可抵达龙阳城。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将军可亲自去龙阳城走访一趟,便知朕所言不虚。若是将军有心为天下苍生而战,朕随时欢迎将军去洛阳寻朕。”
杨英起身,将单雄信的战马也牵了过来,把缰绳递交到了单雄信手上。他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单雄信顿时有几分懵逼。
这昏君竟然竟然不杀了自己?!他下意识的将战马缰绳牵了过来,然后机械的翻身上马,拨马就走。
前行了百余步,单雄信才勒住战马,回身看时。却见杨英等人也已经上了战马,奔金堤关的方向而去。
“他这是真的放自己走?”单雄信略加迟疑,然后猛然拨转马头,疾追杨英。
“陛下,您为何要放了单雄信?”裴行俨实在不解,他看不出这个单雄信有什么过人之处。
“嘿嘿,放心吧,他会回来的。”杨英笑呵呵的,仿若胸有成竹一般。“朕数五个数,他必然会追上来的,一……二……三……”
“陛下!……”单雄信催马追了上来,口中高声喊喝。这让裴行俨顿时一惊,暗惊陛下竟有如此神算。
“吁,……”杨英勒住战马丝缰,转过身来。原本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疑。
“嗯?单将军为何去而复返?莫非还有何难处不成?若有难处不妨说来,朕能帮的必不推辞。”
“陛下,在下并无难处,只是有一言相告。今日夜间,瓦岗军将于磨盘顶发兵劫营,请陛下慎之。”
单雄信到了近前,这才勒住战马,拱手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