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九年,五月二十九,夜。
夜空之下黑漆漆一片,夜空之上的月亮已经十分接近朔月,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对偷营行事再好不过。
王伯当和尤俊达二人趁着如此夜色,率领一万大军,悄悄下了磨盘顶,摸到隋军大营之外。
他们向大营之内看去,整座隋军大营静悄悄的杳无声息,个别大帐内仿若有火光闪动,映出些许人影。
但大部分的营帐都身处漆黑一团之中,看不真切。按照他们的推断,隋军应该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想必已经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尤兄,隋军大营分成了两个部分,前营好像是传闻中的骁果军,后营应该是荥阳张须陀部,咱们各率五千兵马闯入,自取战功,如何?”
王伯当看着漆黑的大营,低声和尤俊达商议。他是李密的忠实手下,而尤俊达和翟让走的比较近,故而两人各怀心思。
若是同时偷营,难免会因为战功有些口角。如今在这里分兵,各取自己一份功劳,看上去比较妥当一些。
“嘿嘿,王将军所言正和某意。只是将军精于弓箭,却不善于冲锋,这前营骁果军人马要多上一些,便交由在下了。”
尤俊达嘿嘿冷笑,算是同意了王伯当的建议。只是他要偷袭骁果军,毕竟骁果军数量更多,战功也更大。
最主要的是,他们在磨盘顶上看到了白日里的战斗,那冲锋陷阵一万兵马的都是骁果军,显然比荥阳军更疲惫。
再者,他们瓦岗军和骁果军打过的交道不多,可对张须陀十分了解。荥阳军夜半或许更加小心提防劫营之事,远不如偷骁果军营更加妥当。
“哈哈,好说好说,那便依尤兄所言。”王伯当一阵冷笑,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起身他心中也有心思。
骁果军在突厥杀出来的名声不小,人数又有两万之众,这块肉未必好啃啊。比较起来,他感觉后营难度更小。
二人商议停当,各自领了五千人马,随着一声令下,便分别冲向了隋军大营。
“嗯?不对劲儿啊。”尤俊达偷取前营,很快就闯了进来,可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一丝丝的不妙。
营门前没人把守暂且不说,大营里面也太过寂静了一些。而且看那些个别有火光的营帐内,人影丝毫不动。
“将军,不好了,营帐之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隋军。”这时候有手下慌慌张张的来报。
“不好,中计了!速速退走!”尤俊达猛然感觉额头有冷汗出现,那些人影必然是草人投射出来的,这分明是一个陷阱。
可到了此时,他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忽然一声号角响起,随后便有数不清的箭矢落下,瓦岗军死伤惨重。
一阵箭雨之后,便是道道火把点燃,借着那火光放眼望去,只见身后出现一支五千人马的大军,正是骁果军。
这些骁果军刚刚收起长弓,正撤出横刀,而后对着瓦岗军展开了冲锋,为首一员大将,正是秦琼。
“呔,秦琼在此封门打狗,尔等叛贼哪里走?!”随着秦琼一声爆喝,晃手中马槊直取尤俊达。
“哼,”尤俊达冷哼一声,晃手中钢叉迎战秦琼。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逃离此地。
其手下五千大军也转身和秦琼带来的骁果军展开冲杀,想要突围而出。可埋伏于此的不只是秦琼一人啊。
“哈哈,尤俊达,你也有今日,可敢与罗某大战三百合?!”此时,罗士信也带领五千大军包围了过来。
尤俊达登时暗自叫苦,单单一个秦琼自己就不是对手,如今又来了一个罗士信,这不是要命么。
尤其他手下的五千大军偷营失败,先被弓箭轮了一波,又被一万骁果军团团围住,士气已经大落。
眼见罗士信手中长枪直取自己前心,尤俊达晃手中钢叉向外格挡。却被秦琼抓住了机会,马槊斜刺里一点,正中其肋下。
“啊!”尤俊达受创,下意识的惨叫一声。那秦琼趁机将熟铜锏拽出,正中其后心,砸的尤俊达直接翻身落马。
等他想要翻身站起的时候,罗士信已经催马来到,手中长枪一抖,将其刺穿前心,高高挑起。
“瓦岗叛贼看清,尤俊达已死,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罗士信挑着尤俊达的尸体高声断喝。
那些瓦岗军此时已经所剩不足三千人,早就没了士气。如今见主将被杀,纷纷丢弃兵器,俯首请降。
另一个方向上,王伯当的遭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带人闯入后营之后,也发现了端倪,知道中计了,可为时已晚。
王伯当刚准备带领人马撤走,却被张须陀带领五千人马挡住了去路。而且在后营之内杨英也带指挥着五千人马展开了围杀。
杨英没有骑马,只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一脸从容的下达旨意。秦三侍立于后,殷虎、薛豹、董盛、石标四人分列两旁,小心保护。
他手下这五千大军都是骁果军精锐,王伯当有张须陀纠缠,剩下的五千瓦岗军根本不够他们射杀的,不过片刻便死伤大半。
王伯当眼见大势已去,将手中长刀一摆,拨马便走。为了能够顺利突围,他将长刀挂在得胜钩上,取下弓箭,回身便射张须陀。
张须陀不是第一次和王伯当交手了,在大海寺的时候,便知道此人善射。此时借着点点火把的光亮,时刻小心戒备。
他眼见王伯当拍马逃走的时候,忽然肩头一动,而后便拧身回头,便知道是要射箭,于是身子急速向后一仰,几乎平躺在了马背上。
王伯当一箭射空,不过趁此空档,他也拨马逃出了隋军的大营。至于其手下的大军,能够跟着逃出来的不足百人。
张须陀还要追赶,却被杨英传旨留下。此时秦琼、罗士信两人也都领着大军集合一处,只是并不打扫战场。
他们依旧喊杀,更用火把点燃不少篝火,隋军在一起捉对厮杀,兵器撞击不停,若不是近距离观看,还当是一场恶战依旧在持续。
……
金堤关城门下,有数百人正冲城头喊话。夜色朦胧,接着点点火把,隐约能看到为首一员大将,手中拎着长刀,背后斜背硬弓。
“城下何人?!”城头把守的偏将扶着垛口向下观看,距离不近,实在看不真切,只是看那人装扮形似王伯当将军。
“怎么?瞎了你的狗眼么?连本将都识不出来了?吾乃王伯当是也,速速打开城门,吾有要事禀告魏王千岁。”
下方之人语气不善,唬的那守城偏将急忙笑脸相陪。他可是知道王伯当和魏王乃是至交,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
“王将军休要动怒,末将也是奉命行事。魏王有命,没有他的令牌,任何人不得擅自打开城门。还请将军稍待,容末将去禀告魏王千岁。”
“也罢,请将军禀告魏王,隋军大营情况有变,吾有要事需要当面禀告。此事十分紧急,还请将军莫要耽搁。”
下方之人倒也没有为难一个守城偏将,略加沉吟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忍不住催促了一下那偏将。
“王将军放心,末将自然不敢耽搁。”那人答应一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身对下方喊道,“一轮红日照青瓦。”
“三郎神箭射颓隋!”下方那人没有半分犹豫,高声回应。
“哈哈,王将军稍待片刻!”那偏将这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城头,快速的去向李密禀告去了。
城头下方,王君可手心隐隐有些冒汗。他独领五千大军,早在天色刚刚见黑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隋营。
杨英给他的任务,便是冒充王伯当,诈开金堤关城门。他手下的王君愕、韦宝、邓豹领着其余大军就躲在金堤关城门不远处藏身。
他独自带领二百军士,更将自身的服饰改扮了一番,又取来一张硬弓背在身后,来到城门下方冒名王伯当,准备诈开城门。
二十九的夜晚,哪怕有火把,也看不太分明,故而他这身装扮还真没有引起那偏将的疑心。
只是那偏将为了节省时间,等和魏王禀告的时候,好能够直接将回话转达上去,以免耽误了军情。
这才想起魏王交代过的暗号,出口询问。说起来,还多亏王君可在瓦岗寨待了那般久,否则还真不知道那暗号的意义。
瓦岗五虎,各有自己的身份证明暗号。这些只有李密、徐世绩、翟让、单雄信等高层才知道,至于那些偏将只会问,却并不知道答案。
王君可在瓦岗的那段时间,和王伯当也请教过一些箭术,相谈甚欢。王伯当也知道王君可乃是北路绿林的瓢把子,有心拉拢。
二人处的时间久了,无话不说,在一次酒后,王君可偶然间得知了“三郎神箭射颓隋”这句切口。
想不到,当日的无心之举,今日派上了用场。他和王伯当这些事情,不要说那偏将,就连李密也不知晓。
而这,直接导致了金堤关城门的轻易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