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第缕阳光穿过落地窗照进幽暗的卧室，尽管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可叶子曦还是在朦朦胧胧之中被刺眼的光线照地醒了过来。
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时钟，六点还没到。
盛夏的白天总是来得特别早，叶子曦此时竟到怀念起冬天来，那个时候，黑夜结束地晚，她的睡眠质量跟现在比起来也高了不知道多少，总是能夜好眠，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悠悠地起床。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失眠的原因跟季节无关，只是最近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很烦躁，右眼皮跳个不停，这样的状态维持好久了。总感觉有什么大事会发生，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明明不该被莫名其妙的预感所打扰才对，可是她不得不多加小心，因为自己的第六感向很准。
几乎百发百中。
叶子曦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替小床上正在熟睡的小女孩掖了掖被角，开门走向客厅。
坐在餐桌前的男人本在专心地低头吃面，听到了动静，便抬头。看到叶子曦无精打采地走过来，他胡乱地咽下了口中的面条，问：“又这么早就醒了？”
叶子曦点点头，顺手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坐在他面前，口口慢慢地喝：“你不也是？”
“我是因为工作迫不得已，你那么悠闲，跟我不样。”他说，眼里似乎流露着点儿心疼：“你又瘦了。”
叶子曦淡淡地瞟他眼，不回话。
杯中的牛奶渐渐见了底，她嘴角上的乳白色和眼眶边的青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抽来张纸巾擦了擦，她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说：“荣谦，我最近不太好……没来由地觉得……慌。”
那个叫荣谦的男人抬了抬眉毛，问：“为什么？”
“不知道……”叶子曦郁闷地甩了甩头：“我每次慌，总要出事。我记得上次，你的生意亏本了；再上次，冉冉生病了……”
她滔滔不绝地讲，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超能力。
荣谦听得不耐烦，大手挥打断她：“行了，你不要说了。”再这么被她列举证据下去，连自己都要被带动地担心起来：“你不要多想了，改天带你和冉冉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叶子曦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你工作那么……”
“不忙。”荣谦听她这样说，想都没想就迅速接下去。眼前的人看似是在替自己着想，而事实上她只不过是以这样的烂借口来逃避和自己呆在起的时光罢了。
叶子曦愣了愣，对上他坚定且带着股温柔的眉眼，踌躇了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笑，握了握她的手，起身：“那说好了，我去上班了。”
大门被关上，叶子曦呆呆地坐在餐桌前，忽然有些后悔刚刚的决定。
她直尽量不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就算住在同屋檐下，天天见面，却像是生活在了同空间的两个世界，从不互相干涉。
可是经常，他会忍不住越过那条无形的线，而每次，叶子曦都会无情地把他赶回去，无不例外。
在起生活了四年，还是没有感情。
连朋友都不算。
荣谦对她好，人人皆知，那样的好，已经多得溢出表面。而叶子曦，不是故意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并不是没有愧疚的，只不过，累了。
是真的累。
有些事情，就是失败了次，就会留下终生的心理阴影。
她承认她怕，怕感情这玩意。
“妈咪……”稚嫩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子曦转头，只见冉冉手抱着只大玩具熊，手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穿着粉红色睡裙站在自己边上。
叶子曦走上前，把她正在揉眼睛的那只手拉下来，蹲下来，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不多睡会？”
冉冉撅着嘴，百般不情愿地抱怨：“妈咪，外面好吵，我睡不着……”
叶子曦竖起耳朵听了听，这才发觉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出了许多噪音，哐当哐当的碰撞声时不时地传来。像是搬动家具的声音，而且似乎离自己很近。她忽然想起来，对面那户人家很久之前搬走了，直没人住，现在是来了新的领居吗？
她抱起女儿，踱步走到大门边打开看了看，正好两个穿着深蓝工作服的搬运工从对面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年轻的母亲臂弯里抬不起眼皮的小女孩，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孩子睡觉了吧。”
“没关系，孩子早起不是坏事。”子曦礼貌地回应，再捏了捏冉冉的脸颊：“可是冉冉现在必须要早点睡觉咯，不能看动画片了。”
小女孩呜咽了声，看上去十分不高兴。
工人被冉冉的反应给逗笑了，友善地安慰她：“不用担心小姑娘，住在这家的哥哥很快就会搬进来，到时候你又可以天天看动画片啦。”
冉冉眨巴眨巴大眼睛，半信半疑，天真的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工人哈哈大笑，转而对叶子曦说：“你的女儿真可爱。”
叶子曦笑，的确，她的这个宝贝，是她最大的骄傲。
她又和工人聊了两句，便不妨碍他们工作，转身抱着冉冉回屋了。
据说新来的邻居是个25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叶子曦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右眼皮不轻不重地又跳了下。
唉，想多了吧。
吃过早饭，把冉冉送到幼儿园后，叶子曦回到家，环视硕大的公寓，只有自己个人，觉得有瞬间的冷清。
她给自己泡上杯咖啡，加上少许冰块，端着杯子恍恍惚惚地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像往常样，敲起字来。
叶子曦没有正式的工作，是个业余的作家。她从小到大就热爱文字，特别迷恋那种看着个字个字慢慢黏成句子，看着句子变成心情，看着心情变成文章的特殊感觉。其实她的文笔谈不上有多精湛，论情节，比不上琼瑶；论细腻，比不上三毛；论感情，比不上张小娴。她却没有因此放弃，她不信自己的文字会被所有人所不认可。她曾经给多家杂志社投过稿，最终被不太有名气的小说杂志给看中了，那些费尽心思写出来的文章终于被连载。
每个月拿到的稿费不多，几乎是少得可怜，如果光凭这点收入，个人每天都能吃顿饱饭就算不错了，更何况她还带着个四岁的孩子。
这也是她到现在还不得不依靠荣谦的最大原因。
叶子曦当然有想过找份安稳工作，结果却处处碰壁，没有人愿意给她次机会。可是这又能怪谁呢？自己大二就生了冉冉，之后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勉强读到大三就毕业了。现在的工作竞争这么激烈，想找份好的职业，大家都抢破头皮，谁会这么好心让给不算优秀的她？
不过要是让她去做服务员什么的，她倒宁愿窝在家里写小说。
是啊，她叶子曦的出生摆在这里，的确应该心高气傲的。
房间里盈满了咖啡的香味，微甜，微苦。
叶子曦最爱的饮品就是咖啡，尤其是ESPRESSO，可以说是世界上最苦的咖啡，苦到你的舌尖麻木，苦到你浑身都忍不住的颤抖。那渗进心脏最底层无法抹灭的苦，她这几年来尝了千万遍。
她曾经觉得ESPRESSO是全世界最苦的东西，到后来才慢慢发觉，其实不然。
比它苦的，更有甚者。
那种苦，比ESPRESSO苦上千万倍。
叶子曦从高中开始就嗜咖啡如瘾，无论如何都戒不掉，而那个时候，她喜欢的是甜甜的拿铁。上了大学后，因为某些人某些原因，她不知不觉中不常喝了，有好长段时间，家里都没有她独爱的咖啡香味。而现在，那些所谓的迁就都没必要了。
再后来，她重新爱上了ESPRESSO。
她祈望舌尖上味蕾的苦可以掩盖住心底的苦。
却终是自欺欺人，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