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曦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那并非冲动使然。
只是，人类在那一瞬间都会无助吧，都想被保护吧。
钟以辰凝视叶子曦的双眸，竟猜不出任何一点她的想法。他盯着她看了良久，这回，叶子曦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收回视线，定定地跟他四目相对，毫不畏惧。
终于，钟以辰薄唇一扯，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猛地俯下高大而挺拔的身躯，骨节分明的手指□□叶子曦的黑发里，摁住她的脑袋，咬住她的唇。
这吻没有任何的温柔可言，钟以辰发狠般地疯狂舔舐叶子曦那双薄薄的嘴唇，把淡淡的粉红生生折磨成吓人的血红。他的吻犹如暴风雨般的，在叶子曦呼吸的空隙趁虚而入，风卷残云地席卷她的口腔，不给微微颤抖的人儿留下一点有机可逃的机会。
四年了，四年了。
谁能理解他有多想念。
他要把这空白全都讨回来。
过了像是有一个世纪之久，钟以辰终于松开她，只是并不罢手，他在叶子曦耳边吐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既然要结婚，那你就一辈子都逃不了了。”
从民政局回来的路上，一路静谧。钟以辰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别无二念地开着车；叶子曦则坐在副驾驶，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脸上不留丝毫新婚的喜悦之情；而坐在车子后排座位的冉冉，小姑娘从头到尾都不真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她要搬去和钟叔叔一起住了。
叶子曦回头看看，冉冉正拿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书，好奇地翻看着。突然，她问：“妈咪，你拍照的时候怎么不笑一笑啊？”
虽然每个人的证件照基本从来都是拿不出手见人的，而叶子曦的这张照片，都可以是有点吓人了——蓬乱的头发随随便便贴在耳边，眼睛红红的，甚至还带有一点不明显的泪痕。她是苦大仇深地板着脸，而钟以辰，虽说嘴角向上勾起，但也是勉强挤出来的笑。
以至于刚才□□时，人家看着这一家三口，都有些不放心地谨慎确认：“请问两位确定是要结婚吗？”
已经泼出去的水，叶子曦就从没想过要收回；一个道理，已经做了的事，她也不会后悔。
叶子曦忽然变得很平静。
因为从小被家里宠大，所以她是个有些娇气，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人。她的情绪总是显而易见地挂在脸上，而这些年来经历的磨难和变故，让叶子曦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她收敛了脾气，变得不再任性，岁月到底还是可以磨平一个人的棱角。
她此刻没了一点儿心情，也不想再去争什么，只想平静安稳地过完余生。
而钟以辰的性格却截然不同，他一向是一个看上去风平浪静，为人处事永远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从叶子曦被赶出来，到现在的领完红本本回家，他的脸上也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是否他会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没人知道。
所以，叶子曦完全猜不到他现在在想什么，情绪又是如何。
纵然时间从指缝中溜走了这么多，她还是琢磨不透。
也罢，她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她叶子曦到底是只想找个避风港陪伴孤独的自己，还是发自内心地还爱着钟以辰想跟他在一起，连她自己也解不出。
钟以辰又是如何呢？
叶子曦不愿知道。
“钟以辰……”
闻声，钟以辰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
叶子曦不指望婚后他们能有多恩爱，或者能相处得多和睦，只是，她实在想弄明白一件事。
这个问题，厮磨了她太久太久。
“你当初，到底对我是什么感情？”
钟以辰并没有马上回答，惹得叶子曦一颗心怦怦直跳。半晌，他依然平静地：“我喜欢过你。”
不知道是实话还是又一谎言，无论如何，叶子曦早就没了精力再去猜疑，她都选择去相信。
只不过……
看吧，这就是区别所在。
你只是喜欢。
可我早就是爱。
钟以辰拖着叶子曦的行李先走进家里，叶子曦则牵着冉冉的小手，跟在他的身后。
他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地板上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对于这间不算大的公寓来说，还从未这么热闹过。钟以辰一步一步地，径直就走向主卧里。叶子曦看着他把行李箱落倒在地上，蹲下身，正准备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几乎是本能地阻止：“钟以辰……我还是带着冉冉睡客房吧。”
钟以辰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婚是你要结的。”
“我知道。”叶子曦有些力不从心：“但给我一些时间适应。”
听她这样说，钟以辰依旧是面不改色的，一句话都没有说，站起来，把行李又搬到隔壁的小房间里去。
待行李全都收拾整理好，钟以辰说了句：“以后这也就是你们的家了。”便离开出去，轻轻合上门。
冉冉坐在床上，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也变得有些傻不愣登地：“妈咪，我们以后一直都要跟钟叔叔一起住了吗？”
“嗯？”叶子曦正在走神，听女儿这么问，揉揉她的小脑袋：“对。”
“那荣叔叔呢？”
“他……”叶子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默不作声。
“我以后就不能找他玩了对不对？”
小女孩不期然的疑问让叶子曦愣了愣，她苦笑，说：“对。”
冉冉撇撇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是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她想，妈咪真是讨厌，一会不让我去找钟叔叔一会不让我去找文叔叔，真是的。
渐渐地，天色就由橘红变到深黑。
冉冉很早就睡着了，她并不认床，只要妈咪在身边陪着她就行。叶子曦给她掖了掖被角，把空调调低了一度，轻手轻脚地下床，推门出去。
客厅的大灯并没有打开，钟以辰穿着简单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电视频道正在不断切换，忽明忽暗的光线映衬在他清秀的脸上，却依然显不出他的情绪。他的右手夹着一支烟，见叶子曦来了，他连忙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残留的烟味让叶子曦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钟以辰站起来，打开阳台的窗子，让四周通风。呛鼻的烟味很快便散去，只听得见钟以辰道：“我会尽量把烟给戒掉。”
叶子曦不置可否：“随你。”
“不全为了你。”他说：“还有冉冉。小孩子吸二手烟不好。”
“她毕竟也是我的女儿。”
叶子曦的身体瞬间为之一凛，靠在沙发最边缘，和他保持一段距离。钟以辰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你怕什么？都这样的关系了，你还躲什么？”
倒不是她叶子曦要躲，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钟以辰注视着她，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一股火气就刹那窜上心头，语气也不由得咄咄逼人起来：“叶子曦，你怎么可以瞒我这么多年？！我钟以辰的女儿，凭什么这几年来跟着你受苦受累的？！”
“就算我告诉你实情，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叶子曦反倒没了怒气，淡淡的，却悲哀凄凉：“难道我告诉你，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就不会走了？”
“你终归还是要走的啊。”
钟以辰怔在那里。
如果……如果当年的他知道他有了这个孩子……他会怎么做？
如果重回四年前，或许冉冉根本不会出生了。
他闭了闭眼睛，不敢想下去。
“钟以辰，就算我跟你结婚了，我还是一样恨你。”
钟以辰的心脏猛地向下沉了一沉，但又不是沉到底，只那么一直，没有尽头地掉下去。
他原本以为，他们的婚姻可以缓和他们的关系。他甚至觉得，只要他再努力一把，过不久他就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了。
真的可以吗？
都是未知数。
“叶子曦啊……其实你才是真正绝情的那一个。”
我还记得你所有的好，而你对我，只有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