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汪乘风伸手指着照片问道，“为什么要把汪校长的照片放在这儿。”
老人家随着汪乘风所指之处望去，脸色变换几许，终答道：“我家梅梅啊，以前最崇拜的就是她的数学老师。从初中开始数学就不好，上了高中就发奋努力了起来，还拿了好几个奖项呢。”提及此，老人家面露自豪之色。
然而，老人家随即却又愤恨道：“可怜我梅梅啊，可怜的傻孩子喔，被这该死的畜生玷污。害我梅梅不得不辍学，还名誉扫地，最后惨死。”手中的拐杖激动地杵了杵地面，老泪纵横，满是褶皱的脸上布满沧桑。
“不可能！”汪乘风突然反驳，“汪校长待人和善，品行道德也是众所周知的，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让他相信自己父亲和女学生有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而沉浸在悲伤中的老人家，突然抬头讽刺一笑，原本和蔼的眼神泛着幽光：“品行道德？那畜生也配？玷污我梅梅名声不说，还死不认账，当年仗着自己有校长撑腰，无法无天，居然还让他当上校长。”又啐道，“幸好苍天有眼，让他死在火灾里，要我说，死了还真是便宜了他！”
“不会的，不可能……”汪乘风难以接受老人家的话，父亲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教他知识，教他做人。为了他的爱好，父亲还四处奔走，替他请最好的老师，哪怕当时的经济条件并不允许。那个从小教他要有“责任、担当”的榜样，怎么可能是老人家口中的那个衣冠禽兽？
“怎么不可能！”老人家愤怒的打断，又狐疑道：“你和他什么关系，这么维护他？”
一旁的方忠想要扯汪乘风让他冷静会儿，老人家的话的确是一个重磅炸弹，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尚是消化不能，更别说汪乘风。然而手还未来得及伸出，就听见汪乘风无力的说道：“我是他儿子。”
方忠此刻想给汪乘风一拳头，这猪脑子。
如方忠所料，原本还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此刻已经不顾佝偻的身子，举起手中的“武器”就往他们头上砸去。
“滚，你们给我滚！”老太太的情绪似乎失控，整个身子气得发抖。手上的拐杖虎虎生威，打得两人生疼，力气大得完全不像垂暮的老人。
“老人家，老人家，您别激动！”方忠试图劝阻老人，然而对面是弱小的老者，方忠一时也不敢动手，只得受着这如雨般密集的敲打。而一旁的汪乘风不卑不亢的受着，依旧反驳着老人的话。
“滚，赶紧滚！”老人一看汪乘风的样子，更是怒上心头，扔下拐杖就要把人推出门外。
方忠跟汪乘风不敢过于反抗老人，愣是被老人推到了门口。
“老人家……”方忠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房门突然啪的一声被关上。
“走吧，咱们再在这儿也没用了。”身旁的汪乘风淡然说道。
“你……你说你怎么就说出来你是他儿子了。”方忠有些埋怨道。
“我撒不出谎，而且，我并不以身为他儿子而自卑。”说罢，转身就走。
方忠看着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此刻手机铃响。
“喂？”
也没看是谁的电话，方忠随手就按了接听键。
“喂，方警官，我是安桓。”
“唔，怎么了。”方忠不在意的扒拉了下头上的乱发，按了按头顶，立马疼得他龇牙咧嘴。这老人家下手还真是狠。
“前两天你说等你电话来着，可一直没打过来，怎么样，安安有消息了吗？”
安安？
方忠停下扒拉头发的手。
对了，前两天安桓的确给他打过电话，然而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
猪脑子！
“抱歉，你最后见到安安是什么时候。”
“就你走后的第二天，她还去上学来着，结果下午就没消息了。”
“那你知道她还去过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方忠皱了皱眉，什么线索都没有，这样找人简直难上加难。
“好了，我知道了，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挂断电话，方忠赶忙火急火燎的就下楼准备回局里。
如果最后出现时间是在学校，那么一定有监控录像拍下来她到底去了哪儿！
然而方忠离去的黑暗后渐渐浮现出一双闪烁诡异阴光的眼睛，怨毒阴狠，伴随着赫赫的笑意。
“查吧，查得越多越好。”黑暗中传来沙哑的音调，而方忠早已远去。
表明身份，方忠很快就得到了学校的录像带。
然而录像带却表明，一整天安安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直到放学时间……
校门口是蜂拥而出的学生们，或是在校门口买些吃食，或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只除了安安，她三步一停，五步一顿的样子让方忠很是奇怪。
莫非，她在跟着谁？
想到这个可能，方忠连忙倒回录像仔细观看。
伴随着熙攘的人群，安安始终亦步亦趋的跟着谁，而在多个画面中同时出现的背影中，除了安安还有另外一个女生。
齐刘海，黑长发，穿着这学校没几人穿的校服。
看着……好眼熟。
方忠想想，脑子里突然划过汪乘风摩挲他手机中毕业照的样子……
方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可能吧，那个女生就算没死在那场火灾中，也决不可能出现在这儿，毕竟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啊！
可是……
方忠又将眼睛死死的定格在了屏幕上女孩的校服上。
又掏出手机仔细对比了一番
没错，就是她，并且不会是老师。
可十几年不老不死的学生？
想想也是天方夜谭啊。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一路跟着方忠进了监控室的教导主任看方忠一脸惊恐，忍不住唤道。
此刻方忠也才回过神来，指着屏幕上的少女，转头就问道：“这个女生是哪个班的？是谁你知道吗？”
一旁的教导主任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学生这么多我哪都记得清。”随后想想又说道，“不过这孩子确实挺面生的啊。”
“那这个呢？”指尖一移，滑向安安。
“啊，这不是3班的安安吗，不就是你要找的人？”这次教导主任答得顺溜了。
并未理会教导主任的话，方忠看着录像带沉默。难道这个少女是混进这所高校的？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当年二中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
正想着，方忠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汪乘风的电话。
“喂，汪先生，方便到工野中学一趟吗？”
工野中学的监控室内，此刻布满了人。高三三班的班主任正愁眉苦脸的看着监控上的少女，一脸苦恼。人到中年的他把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是取下来擦了又擦，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再三的看着监控上的少女，最终摇摇头，道：“这孩子的确是我们班上的，不过叫什么名字，我是真不记得了。”说着还又冥思苦想一番，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又对着方忠摇头。
“那她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都不知道？”看着班主任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的头，方忠又叹道，“档案呢，档案总有吧。”
“有，我去找找。”
一番翻找，班主任终于在档案的末页找到了少女的信息。
“怎么样，叫什么名字’”方忠问道。
却迟迟没有得到班主任的答复，方忠转过头，见班主任一脸奇怪的样子看着档案。
“叫什么名字？”方忠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名字。
“叫……渡？”提到最后一字，声音骤然提高。
“什么？”方忠也是不可置信的问道。
“渡，这孩子就叫渡。”
方忠走上前一把抢过班主任手中的档案，仔细看去，姓名栏处当真只有一个渡字。这还不算怪事，更让人奇怪的是她的出生年龄，电话，地址，一概空白。
左上角还贴着少女面无表情的证件照，齐刘海，披肩长发，面目清秀，可一双眼睛却是空洞死寂，仿佛神游一般的眼睛，却是让方忠的心狠狠咯噔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内心，在这双眼睛下无所遁形。
资料几乎空白，怎么通过入学检查的？
思索间，方忠已将话问出。班主任也是一脸奇怪的看着档案，说道自己也不清楚，好像这少女就无缘无故的出现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平时上课也不见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感极其低。
方忠正疑惑间，身后却传来清脆响声。
回头望去，是汪乘风难以置信的脸，和电池、机身分家的手机。他死死地盯住屏幕，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良久，他神游似地踏着地下手机的尸体而来，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撑在屏幕上。出神的望着屏幕，仿佛确认一般，仔仔细细的反复查看，最终抬起撑在桌子上颤抖的手，细细摩挲着。
“渡，怎么会是你？”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确认了屏幕中少女的每一处眉眼。仿佛这是他魂牵梦萦的情人，汪乘风深情的呼唤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惊。汪乘风的眸子盈满惊喜和深情，方忠能看到他的眼眶已经红润，溢满晶莹。却又突然黯淡，欣喜的眉眼低垂下来。
十多年了，她依旧这么年轻。眉目依旧，面容不曾有半分衰老，仍是静若松生空谷。又像黑夜的紫罗兰，静谧，却神秘。
而他，却已沧桑。
“汪先生，这是你当年的学生吧？”方忠有些不忍心打扰此刻沉浸在哀伤中的男子，却又不得不打扰。他是唯一的线索，除了他，可能没人再知道这个少女的身份。
许久，久到方忠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却听他开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