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幕被澹澹的光辉撕开，天空的尽头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
扎罗特区的会议室内，披着大衣的何奥，浑身包扎着绷带的海希，眉头紧皱的德桑克正围绕在会议桌前，注视着智能会议桌上投放的一份份材料。
海希的找来的地下医生已经离开了。
凌晨众人回到扎罗特地区之后，那位地下医生先是给三个人都做了一次身体检查，然后各自进行了治疗。
三个人中，海希的伤是最重的，虽然她昨晚上呵呵笑笑的和何奥正常聊天，但是她好几处伤都几乎致命，是依靠身体素质在硬撑。
医生给她进行了一场大手术，一直忙活到一两个小时之前，本来何奥想要让她休息，但是她还是固执的坐在了会议桌前。
德桑克的伤势比海希好很多，进行了一些简单的缝补，仍旧能坚持，不过他并不是超凡者，所以身体反而要更虚弱一些。
而对于何奥，那个医生并没有开什么药物，因为何奥有意的控制，身体的伤势并不强，更多的是灵魂的虚弱和躯体的疲劳。
反而是海希拿出了一些之前用超凡植物调和好的药汤，交给何奥喝了。
海希的天赋序列是「药理学者」，虽然在手术和处理外伤方面，她不如那位地下医生，但是药物调制，病人的调养和恢复，却是她最擅长的。
何奥明显能感觉那些药汤里有恢复灵魂的成分，不知道是不是加入了尸骸花。
原本何奥预计正常可能要休息两天左右才能恢复的身体，在海希的药汤帮助下，到了这时候已经快要完全恢复了。
此刻三人注视着桌桉上的文件，气氛有些沉默。
这些文件主要是是尼德的负面材料。
「这些材料是慈善基金会的一位内部人员「卖」给我的，」
坐在椅子上的海希缓声道，「她是尼德的情妇之一，她原本试图顶掉尼德的现任妻子，自己上位，但是尼德一直都哄着她，让她看不到希望，所以起了卖这些资料，捞一笔就走的心思。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借助尼德情妇的身份，成为了惠尔美慈善基金会的主管者之一，然后她利用这份权利，将慈善基金会的钱挪用去放非法高息贷款，雇佣西区的一些帮派为她收贷，逼死了很多人。
「除此之外，尼德的许多事情都经过了她的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海希语气停顿了一下，「比如说，他们会以惠尔美慈善基金会的名义在西区给流浪儿童发放食物，然后将部分身体比较健康，年纪比较小的流浪儿童「带走」，
「当然，这件事可能并不起源于他们，惠尔美慈善基金会可能很早就在做这种事情。」
听到这段话，何奥抬头看了一眼海希。
他依稀记得，海希在那场慈善晚宴上曾经说过，她以前流浪的时候，也曾排队领取过惠尔美慈善基金会的食物，那时候的确有孩子领到了好吃的食物，但是从那以后，那些孩子就再也消失不见了。
这些被「带走」的孩子的去向并没有在资料中记录，但根据何奥以前的经验来看，这些孩子中的大部分会被送到惠尔美慈善基金会旗下的「孤儿院」，然后让那些缴纳了高价「领养捐献金」的中产阶级家庭领养。
卡亚市诺兰卡集团旗下以前就有做这种「生意」的孤儿院，何奥改革的时候举报给卡亚市警察局抓了一批院长和管理者，现在已经没有了。
有领养需求并且能支付高额的「领养捐献金」的家庭终归是少数，能满足条件的孩子也是少数，所以这些孩子需要被精挑细选。
被选中的孩子幸运的话，或许能改变以后的命运。
但惠尔美
慈善基金会是必然能从其中赚到不菲的「差价」的。
「那位情妇是之前那个慈善晚宴的主持人？」
何奥缓声问道，「她现在还活着吗？」
「我的人没有再收到她的消息，」海希摇摇头，「很大可能已经被灭口了，她很贪，收了我不少钱。」
其实从海希之前在惠尔美医疗大厦被围杀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那位情妇早就暴露了，只是那次围杀的主导者引而不发，放长线钓大鱼，准备把海希也拉进网里一网打尽。
所以他们放心大胆让海希和那个情妇沟通交易，因为在他们眼里，海希和情妇都已经是死人了。
他们的计划的确很完美，前提是何奥没有参与进来。
「从这些资料来看，」
一旁的德桑克划过了几份资料，他的声音有些压抑，「惠尔美慈善基金会的「收入」很高。」
他停顿了一下，「做慈善，也是一份「好生意」啊。」
在那位情妇提供的惠尔美慈善基金会的内部财务报告中，其最大的收入来源是「慈善捐助」，占比百分之五十到六十。
除了慈善晚宴要求各界名流「募捐」和「认捐」以外，他们还会在各大的视频或者资讯平台上投放广告，通过拼凑甚至虚构的事实勾起人们的同情心，吸引小额募捐，然后透过「做账」将这些捐款化为「收入」。
这里面的操作就很多了。
比如他们可以将管理费提升到维特兰法律要求的最高比例，并在管理费以外再虚构各种开支，直接将募捐所得的大部分「消耗掉」。
又比如他们宣称要给流浪儿童发放衣物，并将批量采购只值15联邦币一件的劣质棉服做成150联邦币。
除此之外，发放的食物也有操作空间。
之前海希就曾经说过，她在做流浪儿时期，惠尔美慈善基金会当初给他们发食物的时候，宣称每个人都有牛奶，肉和大面包，而实际上发到他们手里的只有一小块过期发酸的黑面包。
当然，除了慈善捐助以外，之前何奥猜测的「孤儿院运营」，以及之前海希提到的，使用慈善基金发放非法高息贷款，也是慈善基金会的总要收入来源。
放贷这种事不止尼德的那位情妇在干，惠而美慈善基金会的官方也在干。
这些林林总总的收入加起来，惠尔美慈善基金会一年的获利，有时甚至能达到上千万联邦币。
已经强过许多联邦上市公司了。
相比较于德桑克的惊讶而言，海希表现的很平静，因为她真的曾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儿，更能切身感受惠尔美慈善基金会的「伪善」。
她将手放在桌面上，「这些「收益」，一部分通过洗白流入了尼德自己的竞选支持会，一部分进入了惠尔美财团，成为了财团利润的一部分，而剩下的，则成为了尼德的私人金库。」
她点开一份文件，缓声道，
「尼德有许多私人别墅，豪车，都是惠尔美慈善基金会出钱，由他亲属或者相关的公司代持。
「除了这些固定资产以外，尼德的许多娱乐消费也是从慈善基金里拿钱，
「他喜欢美女，经常以出差的名义前往晨曦市和罗克市，这两个地方有全联邦最好的两个「娱乐」场所，晨曦市的爱丽瑟尔和罗克市的蜜拉妮。
「他是这两个地方最高等级的会员，经常在这两个地方一掷千金，而他的消费也全部都是走的惠尔美慈善基金会的账单。
「有一些「意外」的「费用」也是从惠尔美慈善基金会走的账，比如三年前，他曾涉及到多起与未成年少女相关的桉件，最终是通过惠尔美财团出力，慈善基金会出钱摆
平。
「他的前妻和他离婚之后，给前妻和孩子的赡养费，也是通过慈善基金会出的钱。」
说到这，海希顿了顿，缓声道，「他前期通过惠尔美慈善基金会走账的时候还遮遮掩掩，极力避免被发现，但最近七八年里已经几乎不做遮掩了，直接以各种名义从基金会账户里支取钱财。」
「当一件坏事做久了，而没有得到任何的惩罚，」
何奥耸耸肩，「干这件事的人紧绷的精神也会慢慢放松下来，并开始逐渐觉得这件事是正常的，理所应当的。」
「这家伙······」
在海希概述资料的时候，德桑克也在仔细看着每一份资料，他昨晚上刚从海希那里拿到这些资料的时候，就遭遇了维德的追杀，并没有时间仔细看这些文件。
此刻他的脸色胀红，拳头紧握，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因为毫不顾忌，而且那个提供资料的情妇也帮尼德处理过不少事情，所以尼德很多违法犯罪的行为也被明明白白的记载着这些资料中。
比如尼德通过攀附自己的财团，强行通过「低价」收购了自己别墅附近的居民的房屋，然后将这些屋子拆掉，以让自己的私人别墅获取更好的采光。
而那些丢失了住所的人，获得的钱买不起新的房子，有许多成为了无家可归流浪者，冻死街头。
最后有一个人跑到联邦调查局门口硬闯，差点引起了轰动，最终是那位情妇帮忙「善后」了这件事，平息了媒体，而那个硬闯联邦调查局的人则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凡此总总，不胜枚举。
最终，德桑克停下了动作，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参议员的势力这么大。」
「在一些小城市，参议员的家族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长期垄断某些暴利行业，形成利益团体，」
何奥平静的说道，「虽然参议员没有直接的权利，但是他们可以影响法桉的通过与实施，可以提起偏向于某些财团的法桉，资深的参议员还可以影响新的参议员。
「大型财团往往都有「投资」多个参议员或者众议员，在联邦议会培植自己的势力，影响联邦的决策，甚至通过联邦议会制衡联邦政府，不过，」
他抬起头看向德桑克，「单个的议员，没有任何支持的话，想要在联邦议会做成事情，还是很难的。」
「但是只要有第一个，总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的。」
德桑克回以何奥坚定的目光，「哪怕只有一个人，也总能改变什么。」
何奥注视着他的眼神，轻轻点头，然后缓声问道，「这些资料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有一些渠道可以把这些资料散播给我的支持者，通过他们把资料传播出去。」
德桑克回应道。
「我认识一些小报刊媒体的老板，他们可能会愿意刊载这些资料。」
海希语气平静，她很清楚，他们能动用的资源太少了。
这些资料中涉及了太多的尼德的脏事，必将迎来惠尔美财团最强烈的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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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通过物理方法解决掉两人，但惠尔美医疗财团依旧可以通过砸钱对冲掉这些资料的作用。
大型媒体大概率是不会得罪惠尔美医疗财团来刊载这些资料的，所以海希也只是说可以在一些小型媒体上刊载。
而德桑克的渠道只能影响他的支持者，但散播这些负面材料的目的其实是影响尼德的支持者以及中间派。
到时候惠尔美医疗财团只要大规模的投放广告，引导舆论风向，干预视听，将这些材料打成污蔑，引导那些中立者不敢相信这些材料，就能「消化」掉这次事件，将整个事件拉成长期的口水仗。
而在这个过程中，尼德已经连任成功了。
场面陷入了寂静的沉默。
「联邦调查局那边能介入吗？」
海希打破了这份寂静。
文件中的有些材料已经涉及违法犯罪，在维特兰这种大城市，哪怕是惠尔美医疗财团也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联邦调查局，所以联邦调查局可以认为是一个半中立的机构。
当然，影响是可以影响的。
「不行，」德桑克摇摇头，「尼德现在还是参议员，参议员在任职期间不受逮捕，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联邦调查局一般不会轻易的调查参议员，而且维特兰的联邦调查局大概率还是会受到影响，不会调查尼德。
「除非我们能想办法联系上艾恩斯的联邦调查局总部，但即使联邦调查局总部介入，他们也要花很长的时间进行调查，不会轻易的明牌插手。」
在有关议员权力这方面，德桑克还是要比海希专业一些。
局面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有材料，但是并没有足够的资源能扩散这些材料。
他们所能想到的方法，对于惠尔美医疗财团来说，都不值一提。
这个时候，海希把目光看向了何奥。
「群星制药那边你还联系得上吗？」
何奥看着德桑克。
「可以联系，」
德桑克点点头，然后他快速说道，「不过如果想要他们的支持，我就需要答应他们的条件，为他们谋取利益，这我做不到。」
「不用答应他们的条件，」
何奥摇摇头，「他们帮你的根本目的，是因为感受到了惠尔美医疗财团的压力，他们并不希望看到你当上参议员，但是更不会希望惠尔美医疗财团能挑战他们的地位。」
何奥思索片刻，继续问道，「群星制药有自己支持的参议员候选人吗？」
「有，排名第三的候选人就是他们支持的，他的支持率是8.3，比我稍低。」
德桑克点点头，他注视着何奥，若有所思。
「那他们在这次事件中，就不是完全没有盼头，」何奥轻声道，「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压力，一个来自惠尔美医疗财团的压力，逼迫他们不得不参与进这件事的压力。」
惠尔美医疗财团虽然已经威胁到了群星制药的地位，但是威胁的力度还不够，所以群星制药只是象征性的动一下，支持一下德桑克，恶心一下惠尔美医疗财团，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
归根究底，群星制药还没有把惠尔美医疗财团当做一个完全的挑战者。
「海希，你那里有空白的加密储存芯片吗？」
何奥转头看向海希。
「有。」
海希伸出手，在桌面下的盒子里摸索了一下，拿出来一张储存芯片递给何奥。
何奥将这张芯片接在自己的手环上，把之前杰斯准备的，想要公布的有关神秘人的实验室的资料拷贝了进去，并加了一些有关成功服用基因药剂最后完成实力提升的人的描述。
然后他把这张芯片递给德桑克，「想办法把这个交给群星制药的联络人。」
「这是？」
德桑克接过芯片，有些疑惑的看向何奥。
「能够促使群星制药对于惠尔美医疗财团开炮的东西。」
何奥笑道。
现在他基本上确定，
神秘人和惠尔美医疗财团存在脱不开的关系，大概率惠尔美医疗财团就是神秘人幕后的支持者。
基因药剂这个东西的出现意味着，惠尔美医疗财团拥有了可以量产强大超凡者的能力。
这种药剂甚至可以直接作为生物武器在市场上出售，一旦基因药剂的量产化完成，哪怕只是公布研发成功的消息，惠尔美医疗财团的股价都会大幅上涨，并且迅速获得一些觊觎基因药剂的「新盟友」。
惠尔美医疗财团就能真正挑战群星制药的地位。
这时候就由不得群星制药不急了。
惠尔美医疗财团一直把神秘人的项目和自己切割开来，很可能就是为了避免群星制药的目光，毕竟他们自己就喜欢往群星制药的项目里投放商业间谍。
事实上他们也是成功的，虽然神秘人不受控制的乱花钱，但是做事干净利落，群星制药现在还能这么悠闲，大概率是一点都不知道基因药剂项目的消息。
惠尔美医疗财团一直没有公布基因药剂的消息，恐怕是憋着准备给群星制药来一波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泄密都不会被允许。
这也是杰斯父母以及杰斯「必须」死的原因。
不过神秘人虽然接受着惠尔美医疗财团的「支持」，但是明显具有很强的自主性，他的利益诉求和惠尔美医疗财团未必相同。
「你告诉他们，」何奥继续道，「这是一位匿名的举报者给你投稿的资料，然后向他们泄露一点尼德的负面材料，注意先不要全部泄露，要稍等一下，我有些事情还没有摸清楚，等我的消息。」
他看着德桑克有些惊讶的目光，平静道，「这足够让群星制药动用全力攻击尼德，并想方设法从你身上得到这些资料的来源，要麻烦你暂时为我保密。」
德桑克看了一眼手中的储存芯片，将其握紧，重重的点头，「好！」
朝阳从东方的天际升起，透过明亮的窗户，洒在何奥平静的侧脸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有一张储存芯片，记载着基因药剂原材料的流向，这些流向极有可能能指出神秘人建立的第二实验室的位置。
他心中对于神秘人的目的和身份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还差一点才能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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