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婉似笑非笑:“父亲,看您如此担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孙子呢?”
李父身子一僵。
李母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大声道:“别胡说!你爹看着孩子长大,几年感情,舍不得他受伤而已!”
李泽彦心里发虚,急忙赞同:“娉婷,别乱说话。表妹本就寡居,不能让外人误会。”
秦秋婉嗤笑一声:“看你方才那般担忧孩子,想不引人误会也难。”
此话一出,李泽彦心里更虚。
就连那边的林琴兮也忍不住看了过来,头转到一半,又急忙收回。
不知内情或许看不出,可秦秋婉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此时再看几人神情,只觉处处都是破绽。
就算把人送走,也得先把孩子的伤治好。大夫很快来了,查看过后,一脸庆幸:“只是皮外伤,养一段日子就好了,是在伤口有些深……会留疤,这疤随着孩子成人会越来越大。我们医馆中有祛疤药,若是一直用,或许可痊愈。”
林琴兮抱着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李母面色也不好,李父眉心皱紧,明显不悦,且随着林琴兮愈发哀痛的哭声面色愈发冷沉。
秦秋婉缓步上前,弯腰蹲下,看着孩子柔声问:“谁推了你?”
孩子睫毛上还有泪,看着格外惹人怜惜,伸出手指着她:“就是你推的!”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各异,但很明显,都对秦秋婉一脸不满。
李母更是冷笑一声:“孩子不会说谎,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秋婉面色不变,一脸好奇:“刚才我看到你的时候,边上似乎有人,谁陪着你?”
林琴兮心下一突,正想阻止,却听孩子脆生生道:“甜娘。”
他口中的甜娘,是他奶娘。
秦秋婉颔首,站起身看向众人:“他一个孩子,身边不能离人。我从未推过他而他却摔倒了,在我之前是奶娘陪着他,我认为他会摔倒,就是奶娘推的!”
林琴兮睫毛颤颤,遮住了眼中的神情:“甜娘今日身子不适,告假在房中修养,若真有她在一旁,志远也不会摔……”
李母也不认为是甜娘:“甜娘照顾了志远几年,情同母子,又怎会推他?”
“孩子都这么说了,甜娘到底有没有动手,问一下就知道了!”秦秋婉招了招手,站在最外面的两个婆子立即上前。
这俩是张娉婷的陪嫁婆子,有一把子力气,长得也粗壮。可惜自昨日她进门起,两个婆子就被李母以长相不好有碍观瞻为由被拦在外院。
秦秋婉吩咐道:“把甜娘找来。”
二人领命而去。
林琴兮紧张地揪紧了手中袖子。
李母不耐烦:“孩子的话怎能当真?既然甜娘告了假,那肯定不是她。娉婷,做错了就要认,你别到处攀咬他人拿下人顶罪!”
秦秋婉诧异:“刚才您说孩子不会撒谎,现在又说孩子的话不能当真,到底哪个才对?”
李母:“……若不是甜娘,你待如何?”
秦秋婉不接这话,就算不是甜娘,在府中也总有人推了孩子。吴婆子有一句话说得对,凭着孩子自己,是不可能摔成这样的。
甜娘被拖了过来,她一路挣扎,远远的看到这边情形,急忙解释:“姑娘,我今儿已经大半日没出房门,哪儿来的分身术到此?再有,我从小看着志远少爷长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又怎会推他害他受伤?”
李母不耐烦了,道:“娉婷,你闹够了没有?”
“是你们在闹!”秦秋婉强调:“我好好的回房整理嫁妆,路上碰到一个借居家中的孩子摔倒,还没来得及把人扶起,你们一群人就跑来质问于我!我才入李家,可不能落下一个容不下孩子的刻薄名声,今儿这事,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查清的!”
语罢,正色道:“志远说在我之前陪着他的人是甜娘,孩子不会说谎。那么,说谎的就一定是甜娘。你们给我打……”
林琴兮哭着道:“甜娘照顾志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因为孩子不懂事的随口一句话就对她责打逼问,未免太让人寒心!”
李母立即出声:“娉婷,你想审问可以,但不许动手!”
已经被摁在地上满面骇然的甜娘闻言,感激地看向李母和林琴兮。
秦秋婉并不生气:“也罢,谁让您是我婆婆呢?您的话我不敢不听……”她眼神一转,看向围观众人,笑着道:“这样吧,甜娘说她今日没到园子里。你们中间的谁若是亲眼看见,那便帮我个忙,出来指认一下。”
下人们不动。
秦秋婉笑意盈盈:“我这个人呢,恩怨分明。有冤报冤,有恩也会报答,从不白白占人便宜,若有人出来作证,我会还他身契,并送二十两安家银子。”她一抬手,边上丫鬟立刻掏出银子奉上。
秦秋婉伸手一指银子:“我说到做到!”
本来还平静的一群下人立刻骚动起来。
二十两银子,对于李家的这些夫人来说也不是小数。对于这些下人,更是一大笔银子,都颇为意动。这拿了身契离开,也不怕主子记恨,这事都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这馅饼都掉下来了,还是夹着肉的,傻子才不抢。
当即就有四个人上前,争先恐后地说在院子何时何地看到了甜娘。
其中更有一位看到甜娘把孩子送过来,还看见她一个人回去。
院子就这么大,路线就那么点,几乎是甜娘那边出院子,这边看到她进园子一路上都有人证。
秦秋婉似笑非笑:“母亲,这下人胆大包天,推倒小主子还将事情往我身上推,打她一顿不冤吧?”
她一挥手:“给我狠狠的打!”
两个婆子上前,将甜娘按在地上,板子立刻此起彼伏落下。
随之而起的,就是甜娘的痛苦的惨叫声。
林琴兮被吓着了,急忙上前求情。李家人出声拦,秦秋婉都置若罔闻:“我平生最恨有人陷害于我,我刚入李家,这妇人却如此陷害,若是没查清事实还我清白,以后我在李家如何自处?”
林琴兮哭得厉害:“表嫂,甜娘她应该是无意,她这些年来尽心尽力照顾志远,您就放过她吧?”
“放过?”秦秋婉冷笑一声:“方才你们口口声声责问于我,可有想放过我?林表妹,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针对我?别人推孩子就是无意,我推就是有意?”
林琴兮傻眼,下意识摇头:“不是这样的!”
秦秋婉并不放过她,追问:“你能帮一个下人求情,说她是无意。那方才所有人都冤枉我的时候,你为何不求情?一个劲儿的哭,不就是想让李家人责罚我么?”
从发现孩子摔伤到现在,李家人大半的心思都落到了孩子的伤上,也一直认为是张娉婷推了孩子。
可这会儿听她斥问林琴兮,众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好像……张娉婷问得还挺有道理!
察觉到众人怀疑的目光,林琴兮抽泣着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母子寄人篱下,就算真的被人欺负,也不敢为自己讨公道。刚才我一心哭自己命苦,没想那么多……我的命真的好苦……”
听到后面一句,本还有些恼怒自己被愚弄的李家人神情变幻,没那么生气了。
李泽彦更是上前道:“表妹,以后你住在府中,不会有人欺负你!”
秦秋婉颔首:“对。先把这个胆敢谋害主子奶娘打发出去。”不待众人反应,她已经吩咐道:“把她送去牙行,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看见她。”
甜娘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喊:“姑娘救命……救命啊……”
林琴兮想要开口求情,秦秋婉率先道:“表妹啊,你今年才二十不到,正是大好年华,何必为一个早逝的人守节?这样吧,张家亲戚多,我让人帮你打听一下,保管给你选个好的。你也别怕麻烦我,说实话,你们母子像易碎的瓷器一般碰都碰不得,我是肯定不让你们继续在李家住的。既然你不愿意搬去我的宅子,那就嫁人,省得寄人篱下,也有人知冷知热护着你……”
林琴兮:“……”嫁人?
李泽彦:“……”嫁人!那怎么行?
第4章第一个原配
李母最先反应过来,满脸不悦:“娉婷,琴兮是我侄女,是家里的客人。只要有我在,没人能赶她们走。”
李府赞同,语气严厉:“张氏,就算你是我李家儿媳,家中还有长辈在,轮不到你做主。”
林琴兮低着头:“姨父,您别这么说。表嫂也是家里的人,她不想留我住,那我还是……”
“住下!”这一回开口的是老太太,她板着脸:“我让你住,谁敢赶你走?”
那边大夫早已发现气氛不对,飞快给孩子包扎完起身告辞。
外人一走,只剩下李家自己人。
秦秋婉对于被李家人含沙射影并不生气,一脸疑惑:“我是让表妹嫁人,不是赶她走!”
李母恼怒:“她又没说要改嫁,你非要让她嫁人。还说家里容不下她们母子。不是赶她是什么?”
“母亲,您别着急呀。”秦秋婉运气不疾不徐:“我提出帮表妹说亲,可不是乱说的。我有个表姨,就是城里南街的李家,家里十多个铺子。我那表哥今年三十,已经接手家中生意,去年的时候我表嫂没了,留下的那个孩子也没养住,表妹若是愿意,我会尽量帮着说和……”
“不成不成!”李母想也不想就拒绝。
李泽彦沉着脸:“夫人,你少操闲心。”
李父皱眉:“我见过李东家,人一表人才,家里还那么富裕,人家会答应这样的亲事?”
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林琴兮配不上人家这门婚事不可能成的意思。
这也是实话,若这门婚事能成,林琴兮确实是高嫁。
秦秋婉看向李家几人,一脸莫名其妙:“我也是好心想帮表妹找个好归宿。表妹还没说话呢,你们就这么急着拒绝。万一表妹愿意呢?”
她侧头看向林琴兮:“表妹,你愿意吗?”
林琴兮:“……”
说实话,她一个带着孩子借居别人家中的女子,如果能够嫁入李家做李夫人,确实是一门顶好的亲事。好半晌,她才艰难吐口:“多谢表嫂好意。可我……”
秦秋婉一挥手:“都是亲戚,别这么客气。我说是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这样吧,我书信一封送给表哥,约好见面的日子。婚姻大事关乎一辈子,你们先见一见再说。”
李泽彦急了,斥道:“你别为难表妹。”
“这么好的亲事,傻子才拒绝。”秦秋婉瞪他一眼,一副“你不懂别乱说话坏人好事”的神情:“女子羞涩,有时候说不愿意是假的。尤其是婚事上,经常口是心非!”她看向林琴兮:“表妹,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说话的功夫,甜娘已经被拖远了。
秦秋婉心情不错,对着长辈随意一福,转身就回了自己院子。并且,立刻书信一封,让人送去了亲戚李家。
彼时李家人正围在一起喝茶,得知消息,面色各异。
林琴兮低着头揪帕子,一言不发。
落在李母眼中,就觉得她受了委屈,宽慰道:“琴兮,他们不敢强迫你。大不了你去见一见,回来就说不合适,不想改嫁!”
林琴兮嗯了一声。
李父一脸不悦:“林氏,我早就提醒过你别做多余的事。今日之事,因你嫉妒心而起。看在志远的份上我不再追究。但若还有下一回,你给我滚出去。”
话落,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