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世子没来时她的水深火热,林琴兮不用想也知道若是自己认亲失败,再回到李家后会有的日子。她无权无势,李泽彦定会再娶……就算没能成为王府女儿,她也绝不会回去。
更何况,她打了李家夫妻,已经得罪了李家,想要回去怕是很难。
两家既结了仇,她自然要把威胁扼杀在萌芽中。李泽彦挨了这一顿打,暂时起不了程。又因为她表明厌恶李家,城中没有人会资助李泽彦,他受伤又没有银子,去不了京城!参加不了会试,自然就不能入仕。
今日打了他,如今的林琴兮再没有退路。认亲之事一定得成!
有人过来把李泽彦拖走,一片闹哄哄中,林琴兮缓步靠近秦秋婉,像是闺中密友一般凑近她耳边,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冷:“观你方才行事,也是识时务的人。”她伸手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劳烦你,帮我送去给莫将军。”
外人一瞧,就见两人靠得极近,言笑晏晏如友人一般。想到方才被拖走的李泽彦……都感觉那是个祸水。
因为他,两个姑娘差点反目成仇。
其实已然结了仇,说差点……是因这俩姑娘现在明显相处得不错。
秦秋婉听到她的话,只觉好笑:“我方才帮你,不是怕得罪你,而是……单纯的看不顺眼你们俩人。”
“你大胆!”林琴兮眼神一变,凌厉阴狠:“你不怕我报复?”
“说得好像我帮你送了食盒你就不报复了一般。”秦秋婉退开一步,饶有兴致地分析:“你贵为王府之女,之前与那位莫将军也不熟。你本来喜欢的是李泽彦这样的文采斐然的翩翩公子,忽然就改了心意换了眼光……依我看,该是那位莫将军要么家世不凡,要么官职颇高,对吗?”
任谁也不想承认自己是攀附权势之人,林琴兮心思被说中,恼羞成怒:“你说这些废话,不过是想卖弄你的聪慧,我又不会欣赏你,给我闭嘴。”
看她情绪激动,秦秋婉再退一步,摇头道:“我认为这些废话还是有用。至少我知道你送东西是为了嫁入高门,想让自己过得更好。而我们两人有仇,我得多蠢才会帮着你嫁得更高?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林琴兮眼神阴狠:“什么样的门第能高过皇家?我无论嫁到哪儿都是低嫁!”曾经张娉婷为李泽彦妻子,她是他见不得光的女人,那时候她受委屈就罢了,如今她身份尊贵,张娉婷竟然还这般姿态悠闲,对她毫无半点敬意和惧意,凭什么?
见她不依不饶,秦秋婉左右观望,当着外人的面跟皇上孙女吵架,总归都是自己吃亏。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压下来,挨一顿板子都是活该。眼见角落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秦秋婉大喜,挥手道:“钱夫人,好巧!”
一边打着招呼,人已经如花蝴蝶一般飞了出去。
林琴兮拎着食盒,气得咬牙。
她可以打压任何人,但却不敢对张家人动手。一来怕世子觉着她霸道,二来,也是想给莫将军留个好印象。
秦秋婉顺利地离开了酒楼,边上钱夫人一脸好奇:“张姑娘,你们俩和好了吗?”
“我们哪敢和王爷的女儿作对?”秦秋婉随口应付:“夫人,我还有事,改日再约你一起喝茶。”
城中众人最近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张家。
之前张李家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众人都认为是李家理亏。许多夫人还觉着张娉婷太惨,对于她二嫁的身份都不太介意,并不抵触娶她回家。
可婚事还没定下,就得知得罪了张家女的林琴兮竟然是金枝玉叶。众人都觉得张家这一次要完蛋,但没想到世子似乎不在意,住在张家不说,还拦着林琴兮不让其闹事。
当众人以为张家搭上世子就要一步登天时,京城又来了一位明显要给林琴兮撑腰的公公……所以,张家未来如何且不好说。那些可怜张娉婷想要将其聘回家的夫人也早就敛了心思。
曾经的钱夫人也是其中一位,不过,她与那些夫人一样不想为家里招灾,早就敛了心思。怕外人误会,态度挺冷漠,听到这话并不拦着,应付道:“那你得空的时候给我送帖子。”
至于拿到帖子要不要赴约,再看!
回到府中,天色不早,大嫂贺氏特意过来找她:“妹妹,今日那李泽彦如何得罪了林姑娘,竟惹得她和李家断绝关系?”
秦秋婉摆摆手:“不过是找理由罢了。李家想要银子,林琴兮不想给。”
贺氏沉吟:“那她就不怕李家手中有她把柄?”
“曾经是有,现在没了。”秦秋婉将方才酒楼中的事说了一遍。
贺氏直呼厉害:“当真是翻脸无情。”感慨一句,转而看了看周围,示意下人退下,道:“娉婷,我舅母的娘家在隔壁北陵城,她娘家有位年轻后生,年纪跟你相仿,家中和咱家一样是富商,你们俩算是门当户对,他是嫡长子,以后会接手家中生意,若是你愿意……见面看看?”
秦秋婉哭笑不得,本以为大嫂来找她只是为了打听林琴兮,没想到是为了相看。
“不用了。”秦秋婉笑着拒绝:“嫂嫂,我们张家如今看似繁华,但结局如何还不好说,还是不要拖累别人了。”
听了这话,贺氏叹一声,劝道:“若是有人要将张家一网打尽,定会找些罪名。祸不及出嫁女,你嫁了人,也算是为张家留下一丝血脉,父亲母亲也能安心。”
“是我拖累了家里。”秦秋婉满脸歉然。
贺氏摆摆手:“千万别这么说。你嫁去李家,是我们全家都答应的。父亲还劝过你大哥,说若是能和朝中官员结亲,以后家中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那时候我和你大哥还挺高兴……我们都没有立场怪你,只怪自己眼力不够,没看出李泽彦的黑心烂肠。这一回你得听我们的,那位后生已经到了,明日午后,咱们就在悦来酒楼相见。”语罢,站起身,走到门口还不忘嘱咐:“记得穿好看点。”
秦秋婉:“……”
两辈子第一回相看!
她不排斥成亲,反正都要嫁人,若能嫁一个家里人喜欢的,也算是为张娉婷尽孝。
当日傍晚,秦秋婉听说林琴兮又送了点心,莫将军还是没收,全都转送到了世子处。
大概是世子烦了妹妹,这一回没有喂鸡,而是直接吩咐人将点心送去了城郊送给那些乞丐。
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林琴兮最近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外人都格外关注,得知世子将她送的东西拿去给乞丐吃,众人都清楚,世子没有多喜欢这位便宜妹妹。
而林琴兮在酒楼中得知此事,气得咬牙切齿。起身去找了谭公公。
“若是父王得知哥哥欺负我,会帮我讨公道吗?”
谭公公眼神里闪过一抹蔑视:“王爷与世子公务繁忙,这些都是小事。”想到她这两日与莫将军之间感情进展缓慢约等于无,他认为得给这女子施加些压力,让她更积极些,道:“姑娘有所不知,王府中除郡主外,拢共有九位姑娘,世子不能兼顾各人,这兄妹感情,全靠姑娘们自己维系。”
林琴兮:“……”九位?
加上她就是十位?
她跑这一趟,本就是试探王爷管不管儿女之间的感情,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些。她心里前所未有地急迫起来。
无论什么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孩子也一样。不能指望王爷对她有多少感情,想要前程,还得自己挣。
“莫将军不出门,我也见不着他。这怎么办?”
谭公公摇头:“抱歉,我一个半残之人,男女感情的事帮不上你。”
林琴兮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反而更焦灼了。
张夫人最近面色苍白,病一直就没好过,张老爷找了许多大夫诊治,结果都一样。说张夫人没有生病,就是忧思过重睡得不好。
这是心病,药物可治不好。
张老爷劝也劝了,不见其有好转。便想着把女儿安顿好,兴许能让她安心。今日相看,他特意让张夫人一起来。
若是发现不妥当,即刻就断,绝不多来往。
贺氏算是媒人,带着婆婆和秦秋婉掐着点出现在酒楼。
悦来酒楼出了名的雅致,里面挂有几幅前朝古画,最得读书人追捧。
包间中的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一身深碧色衣衫,五官端正,唇边带一抹恰当的笑,看到几人进门,立刻起身。
先是寒暄,后又吩咐伙计上菜,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井井有条。
张夫人眼中就带上了几分赞赏之色,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膳后喝茶,又浅谈了几句两边的家中闲事,贺氏眼神一转:“母亲,我忽然想起来,昨日绣坊派人来说帮你做的衣衫尺寸不太对,趁着现在绣娘在,您跟我一起去瞧瞧?”
又嘱咐年轻男子:“书宴,你可要照顾好我妹妹,若是怠慢,我拿你是问。”最后一句,就是玩笑话了。
罗书宴立刻答:“贺姐姐放心。”
婆媳俩一走,除了角落中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几个下人。就剩下桌旁的两人。
罗书宴笑着帮她添了茶:“张姑娘,你别紧张。贺姐姐未出阁时经常与我见面,她也是了解我,才把你交给我照看。”
一语双关。
秦秋婉听得出来,罗书宴对自己挺满意,方才那话,颇有种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意思。
“多谢。”秦秋婉扶着茶碗,浅笑着道:“罗公子平时都这么照顾人吗?”
罗书宴洒脱一笑:“女子娇弱,合该被多照顾。”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可若是两个同样娇弱的女子都需要照顾呢?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夫君不分里外,对谁都一样不是?
秦秋婉虽是要嫁人,可却不想帮男人管着家里的莺莺燕燕,这女人自是越少越好。
两人第一次见面,秦秋婉也不好问人家里有多少女人,正想旁敲侧击聊一下当下的首饰衣料,若是罗书宴如数家珍,便证明他经常置办。那就得知道他都给谁置办的。
“最近城中有鹅黄衣料,北陵……”
刚一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
落在秦秋婉耳中,还是熟人。她好奇地打开廊上的窗,外面女子的求饶声清晰传来:“哥哥,我和张家的恩怨您是知道的,我想见您,跟您商量回京事宜,但您不出门,我又不好去张家,只能托了胡管事相请。”
世子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咱们是兄妹,你要见我,可以给我送信。别让外人掺和。”
听了这话,林琴兮只觉得委屈不已,她送过信啊,可无论她是邀喝茶还是邀赏花,世子的回信永远都是不喜欢、没兴致、早已有约等等。
无奈之下,她才找到了这位管着衙门文书的管事,暗地里给了酬劳,让他以有要事相商约世子出来。然后装作偶遇,顺理成章与世子还有莫将军相见……没想到一见面就被拆穿,还惹恼了世子。
胡管事也在一旁讨饶,莫将军护着世子大踏步过来,路过秦秋婉的窗时,侧头看了过来。
眼见二人相对而坐。世子顿住脚步,他如今借住在张家,哪怕身份高,也只是客人。若是张家人,他得打个招呼:“张姑娘,好巧。这位是谁?”
秦秋婉:“……”
边上罗书宴喜不自禁,急忙起身行礼:“见过世子。草民姓罗,是北陵城人,受张少夫人之托在此照顾张姑娘。”
称呼贺氏和秦秋婉时语气生疏,又见屋中好几个下人,外头几人立即了然,这应该是在相看,否则不会让还不熟的未婚男子与姑娘家相处。
世子眼神意味深长瞄了一眼自家将军:“这样啊。”
莫将军目不斜视,护着他往前。
很快,几人消失在楼梯处,林琴兮追了一路,始终没追上,站在楼梯处气得跺脚。
她满心怒气,边上的胡管事早在办事之前就拿了好处,此时一低头就溜了。
林琴兮回过神没找到人,又气了一场,看到窗旁的秦秋婉,只觉她在看自己的笑话,愈发恼怒。她最近被谭公公教导言多必失,让她开口之前先在心底默念三遍,觉得无错再说。
正念着呢,余光瞥见秦秋婉对面的罗书宴,她顿时也不骂人了,笑着道:“这位是……”
罗书宴刚到柳州城,就已经听说了最近的传言,刚才那位是世子,而这满身富贵的女子口口声声喊他哥哥,那么,她该是那位新找回的王府女儿。
听她问话,罗书宴顿感受宠若惊,无比热情地道:“草民姓罗,罗书宴,家住北陵。”
看他热情,林琴兮只觉找回了几分贵女该有的待遇,蔑视地看一眼秦秋婉,浅笑着道:“罗公子这是与张姑娘在相看吗?”
罗书宴摇头:“不是,只是家中与张家有亲,坐一起闲聊而已。”
“那就好。”林琴兮眼神示意丫鬟退开,满是恶意地道:“张姑娘长相好,家世好,就是的性子不太好,不知尊老爱幼,不知上下尊卑。谁要是娶了她,大抵会给家里招灾。”
话里话外对秦秋婉的厌恶毫不掩饰。
罗书宴一惊,他听说过林琴兮与张家的恩怨。昨日确定要见面之前,他还特意打听过,得知世子还一直住在张家,且明明听说这两人已经和好,今日才欣然赴约的。他反应很快,立刻笑言:“林姑娘多想了,我们真的只是亲戚,论起来,还是表兄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