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莹莹站在一旁,想要出声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娘,您别太伤心,小心伤了身,更加便宜了外头的狐狸精。”
方秋意悲痛不已,身子一颤一颤,闻言头也不抬,哭着道:“你爹他怎能这样误会我?”
一句话说完,又是一身嚎哭。
方秋意就趴在那里,从午后哭到了夜里。
龚昌从外面回来,看到一直未挪窝的方秋意,冷哼一声:“你这样是做给谁看?你觉得我冤枉了你吗?”
方秋意抬起红肿的泪眼,哑声质问:“难道没有吗?我和林元铎之间清清白白,从未越矩过,可是你却在外面搞出了孩子,是你背叛我,你哪来的脸让我接纳他们?”
就算真要接人回来,应该是小心翼翼暗示,然后坦白,然后求她宽恕,再商量着接人回来。
他哪里来的胆子光明正大承认且逼着她接纳?
龚昌负手站在院子里:“哪怕你们俩真没有越距,可你要人之间的情谊是真的,互相想要靠近对方也是真的,这种……这种憋屈你懂吗?”
他拍着胸口:“要是你们俩真有了首尾,我能对你彻底死心,也能冲林元铎要补偿!可你们俩……钝刀子割肉,比干脆利落一刀更痛!”
方秋意双眼红肿,头发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听到这话后,她心虚不已。
年少时的感情确实在各自嫁娶之后不能维持那么久,可是,林元铎生意越做越大,整个人气质越来越好,出手大方,对她也温柔,她……很难不动心。
龚昌看了看天色:“我期待了多年,等不到你回头,便也放下了。你要想好好过呢,就别再闹,也别再哭,明日高高兴兴把人接回来,以后和他们母子好好相处。”他负手进屋,声音成黑暗中传来,有些失真:“你要是觉得委屈,也可以自请下堂,我绝不拦着你。”
曾经的方秋意偶尔确实幻想过和林元铎各自和离后再续前缘,可后来林元铎真的和离之后那般困难,她早已经歇了心思。
她已经过了年少为爱冲动的年纪了。
简单来说,如果出了龚家后她能过得更好,肯定毫不犹豫。可若是不能……她绝不会折腾。
方秋意嚎啕大哭:“龚昌,你太欺负人了。”
龚昌沉下脸:“你也没少欺负我!这些年来,你在外头是个什么名声,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外人笑话我的时候,你不知道吗?我做了十几年的活王八,都是因为你。如今我还愿意给你安身之处,你该感谢我。再要说这种话,休怪我无情。”
方秋意噎住。
听到他黑暗中传来的冷漠的声音,她再也不敢说话,也不敢大声嚎哭了。
龚莹莹站在右厢房的门后,听着双亲争吵,若有所思。
翌日天蒙蒙亮,龚昌就已经出了门。
可见他的迫不及待。
龚莹莹跑到了母亲房中,看到方秋意又在黯然神伤,她随口安慰了两句,道:“娘,把我的嫁妆匣子给我。”
方秋意疑惑:“你拿来做甚?”不待女儿回答,她一挥手拒绝道:“东西贵重,值好几十两银子,你发银子手头散,不能给你。你放心,我给你收着,不会出错的。”
龚莹莹就是不放心,才上门讨要:“娘,是我的东西,我都见过人了,不是小孩子,我想自己收着。”
方秋意又开始哭:“连你都不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边哭,一边拍桌子。
龚莹莹面色一言难尽:“娘,曾经你跟我说,男人都不喜欢泼妇,只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子,你这是在做甚?”
方秋意哭声一顿,红肿着眼瞪着女儿:“你个没良心的,连你也气我!”
龚莹莹有些不耐烦:“娘,你这个屋爹也要住,他如今有另外一个家,我怕他把东西都拿出去补贴别人。”
其实,以前她觉得双亲恩爱,母亲能够拿捏得住父亲。可是,龚昌在外头另有一个家,这么多年来,那边的孤儿寡母肯定指着父亲过日子,可母亲却从头到尾都未发现过。
由此可见,家里的银子到底有多少,方秋意心里根本没数。否则,她不可能不起疑心。这样糊涂的人,龚莹莹怎么敢把那么多的银子让她收着?
眼看母亲还不动,她不耐烦地在屋中一通翻找,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那个箱子。
龚莹莹本来想抱着就走,想到什么,又打开了箱子清点,拢共也没几样贵重东西。她翻了翻,立刻就发现少了一样,正是那柄如意。
“娘,少了一柄如意。”
方秋意正被女儿的动作弄得伤心,闻言一怔,随后就别开了脸。
这副模样,明显不是丢了东西。龚莹莹将匣子抱到桌上质问:“娘,如意呢?”
方秋意眼神躲闪,斥道:“你小点声。”她一把拉了女儿坐下:“你爹身无分文,他这些年帮了我们那么多,你爹一毛不拔,我们不能没良心啊,所以我就……”
前一个爹和后一个爹,指的明显不是一个人。
龚莹莹气道:“所以,你把如意给他了?”
第107章第四个原配
方秋意紧张地看了一眼院子里:“你小点声。”
她拍了一下女儿的手:“你爹现在正想找茬把我赶出去,若是知道了此事,这就是现成的把柄。”
龚莹莹能被气疯:“你也知道是把柄啊!那你还给?”
方秋意还是那句话:“你爹帮了我们那么多,现在他落难了,顺手的事,我肯定愿意帮。”
“这是帮忙的事吗?”龚莹莹气哭了:“现在他欠那么多债,你给这么点东西有什么用?那就是个无底洞,你还跟着往里填,填得满吗?”
方秋意一脸不悦:“莹莹,做人要有良心。这些东西可都是他给你置办的,我给他一点,也算物归原主。”
太过生气,龚莹莹脱口道:“那不如全部还给他?”
“还什么?”属于中年男子的稳重声音从门口传来。
熟悉中还带着怒气。
龚莹莹猛然抬头,就看到亲爹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门口。
方秋意立刻起身,规矩地站到一旁,气氛实在尴尬,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不还什么,我们母女两扯闲篇呢。”她看了一眼龚昌身后:“孩子呢?”
龚昌面色漠然:“方秋意,别把我当傻子。你要是放不下林元铎,那我们和离,你就能与他朝夕相处,便不用这般担忧了。”
他扬声吩咐:“拿笔墨来。”
方秋意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夫君,我错了。”
她哭得涕泪横流:“我真的是想要还他的恩,所以才一时糊涂。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眼看笔墨送到面前,方秋意顾不得在伙计面前丢不丢脸,滑跪在地上,抱着龚昌的腿:“夫君,我们俩多年感情,我真的是为了我们的以后才和他来往,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不再见他就是。”
龚昌垂眸:“这可是你说的。”
方秋意见他松口,忙不迭点头。
龚莹莹抱着匣子回屋藏好,出来刚好看到父亲拉起跪在地上的母亲。
而门口处,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边上牵着一个孩童。
方秋意刚犯了错,正心虚着,看到母子俩后,将早就盘算好的大闹一场抛到了天边,笑着迎到门口拉住孩子:“你就是长安吧?快进来,我带你去看你的屋子。”
长安有些羞涩,任由她拽,却始终不挪窝。
方秋意尴尬无比。
龚昌缓和了面色:“长安,这是你娘。”
长安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亲娘,低下了头。
孩子母亲一脸无奈:“老爷,他害羞。但熟悉了之后,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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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如此,本应该教导一二,可今日母子俩刚进门,龚昌不想斥责二人,笑着道:“秋意,这是芽娘,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芽娘上前一福:“姐姐。”
又好奇问:“姐姐,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方秋意昨天哭了半日,夜里断断续续又哭了几回,眼睛肿得像桃儿似的,这女人明知故问。她本来想发作,可当着龚昌的面,只道:“我这是高兴的。这么多年,我和夫君感情甚笃,唯一亏欠他的就是没能给他生个儿子,现在有了长安,我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以后也能安心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呢。你放心,以后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们母子。”
两人来往之间客气有礼,龚昌欣慰不已。
芽娘似笑非笑:“我还以为姐姐是伤心的。毕竟,老爷瞒着你多年,一般女人都受不住。”
话说得这么坦荡,简直就是给方秋意身上扎刀。
她还犹自觉得不够,继续道:“老爷时常觉得亏待我们母子,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回来,我和老爷相处一场,有了长安后,看着他一日日长大,只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不过,长安是龚家唯一的孩子,我不能那么自私。姐姐,我无意插入您和老爷中间,以后您就当我是照顾长安的奶娘就可。”
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龚昌顿时觉得芽娘委屈,伸手握住她的手:“别这么说。”
二人对视,情意流转。
看得方秋意像是喝了一大坛老陈醋,浑身都不是滋味。
“妹妹回来,若是不明不白住着,对长安也不好。”方秋意一副善解人意的温柔模样,偏着头道:“夫君,不如我备上两桌酒席,请上几个邻居和友人,正式给芽娘一个名分?”
“不用。”芽娘飞快拒绝:“姐姐,刚才我说了,我就是个奶娘,我不做妾。”
方秋意:“……”难道还想做妻不成?
有她在一日,这事就是白日做梦。
龚昌询问:“饭菜好了吗?”
方秋意不敢再提惹他不悦,答道:“已经得了,咱们先吃饭。”
龚家气氛怪异,时常有女子的啜泣声传出。
秦秋婉一直让人盯着,并没有插手。
事实上,龚家已经够乱,犯不着她动手。至于另一头的林元铎,在典当了如意之后,手头又宽裕起来。
还把之前落下的活儿捡起来继续干。
至于林右琅,在昏迷三日后终于醒了过来。林母也差不多,不过,她醒过来后鼻歪眼斜,再也动弹不得。
这人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有人伺候。并且,屎尿都不受控制。厨娘的活计瞬间就多了不少,关键是,这会儿还腌臜。
不过区区三日,厨娘就受不了了,等到天黑林元铎干活回来,便提出要涨工钱,直接翻了一倍,一个月要八钱银子。
“老爷,不是我趁火打劫,而是照顾这种病人都是这样的价钱,您若不信,去街上打听一二,说实话,我这还是要得少的,毕竟公子也是病人,也需要我照顾。我是想着咱们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公子的病情早晚会好转……”
言下之意,无论是从情理还是道义上讲,她都已经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