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被债主骂过几次后,他忽然觉得,被曲夫人骂,至少那还是个官家夫人。而这些……里面现在有无赖混混。
倒不是他跑去问这些混混借银子,而是这些都是他的债主请来的。有些甚至直接把账抵给了混混。
这些人得空,整日都守着他。
陈时鸿如今的名声已经很难听,想要力挽狂澜,就不能再发生任何毁誉之事,比如欠债。
他左思右想,发现自己如今能来钱的唯一地方就是曲府。
如今曲家夫妻威胁他,可若是曲晴梅一门心思非要跟着……夫妻俩应该会投鼠忌器。
说干就干,陈时鸿咬破手指写了血书,说既不能与她相守,又不能学有所用报效朝廷,自己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去死。
哪怕曲夫人严防死守,可这样一封决绝的信拿在手中,下人不敢随意处置,万一陈时鸿真的没了命……他出身再差也是朝廷官员,到时候,这封信经手的人都会被牵连。
最后,信还是送到了曲晴梅手中。
送信的人心里不安,悄悄禀告了曲夫人。
曲夫人得知此事大怒,跑去找女儿时发现已经人去屋空。气急败坏之下,命人被了马车直奔陈时鸿的院子。
院子里,陈时鸿满脸苍白,手边的水中一片殷红。仔细看去,不难发现他手腕上一个大口子。女儿正趴在旁边失声痛哭。
看到这副场景,曲夫人恍然觉得自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狠人。
女儿被人捏得死死的,曲夫人又气又怒,吩咐道:“晴梅,跟我回府。”
曲晴梅不动。
边上的丫鬟去拉,她一把将人推开。回头质问母亲:“娘,您只知门当户对,只知名声,你知不知道,他刚才差点就死了!”
曲夫人从未想过女儿会为了别的男人质问自己,她面色铁青,一脸严肃:“曲晴梅,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
曲晴梅悲痛交加,尖声道:“一条人命都要没了,你还要什么态度?”
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女儿,曲夫人一颗心凉得透透的,她淡声问:“你可怜他?”
曲晴梅瞪着她:“对!他爱我,为了我愿意丢命。这世上真情难寻,我不想辜负他。”
曲夫人听到女儿这话,被打击得险些站立不住,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神,颤着声音问:“你这话是何意?”
曲晴梅抱住陈时鸿受伤的胳膊:“娘,我要嫁给他。”
闭着眼睛的陈时鸿心里一喜。
曲夫人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她浑身颤抖不止,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边上丫鬟急忙上前搀扶。
曲夫人瞪着女儿:“你再说一遍。”
“我要嫁给他。”曲晴梅语气笃定:“我不要嫁什么表哥,若是您不答应,我就和他一起死。”
“你在逼我?”曲夫人真的伤心了。女儿敢拿死威胁她,不就是仗着她疼爱才如此有恃无恐么?
既然知道母亲疼她,她却如此肆意妄为,曲夫人满腔都是恨铁不成钢,不知不觉已满脸是泪,眼前一片模。
看着面前朦胧中相拥着的二人,曲夫人良久之后,缓缓点头:“晴梅,既然你铁了心要跟着他。我也不拦你,还是那句话,你再和他来往,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从今往后,曲家嫡女病逝!”
语罢,她甩袖大踏步出门,临出门前,不知是眼泪太多蒙住了眼,还是打击太大让她看不清路。她绊到了门槛上,险些一头栽倒。
被丫鬟扶起后,她头也不回,飞快远去。
身后屋中的二人傻了眼,陈时鸿手边的那盆血水并不全是他的,在他割手之前,已经往里放了些鸡血。所以,他并没有表露出来的那么虚弱。
曲晴梅在母亲摔倒时已经起身,本来想追上去,可看到母亲头也不回,便怔在了原地。
陈时鸿反应过来后,焦急不已:“晴梅,你快追啊!”
曲晴梅满脸是泪:“她还有哥哥,还有我爹。而你只有我。”
陈时鸿很感动于她的这份心意。但是,他并不需要陪伴,他需要的……是银子啊!
不过,不要紧,只要人在这里。曲家应该、可能、大概是不会真任由女儿自生自灭的。
门口站着的丫鬟左右为难,看了看远去的夫人,又看了看屋中的主子,到底还是没走。
她和陈时鸿想法愿意,无论曲夫人嘴上说得多狠,到底母女连心,哪里真的能做到不管不顾?
她留下来和主子共患难。无论是谁,都会高看一眼。
陈时鸿受了伤,请大夫是一定的。曲晴梅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根本也顾不上带银子。大夫配了药,她只得将耳环摘下来抵了药费。
那些债主的消息很灵通,到了傍晚,已经有人上门要债。来得最快的那个陈时鸿欠了十来两,曲晴梅最近正在养病,身上的首饰本就不多,全部摘下来加上丫鬟手上的私房,才将将够。
刚把人送走,又来了一位。
这一回,曲晴梅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陈时鸿再三保证自己会尽快筹银子,才把人送走。
回过头来,他一脸歉然:“晴梅,让你受委屈了。”
曲晴梅面色一言难尽。
她知道他已经山穷水尽,可外头还有外债……
第136章童养媳原配
得到消息时,曲晴梅还未用膳。
到了这里先是和母亲闹了一场,又有大夫来了一趟,加上那个讨债的。曲晴梅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陈时鸿正抱歉呢,听到这动静,迟疑了下,道:“我们出去吃吧!”
他手上的伤刚包扎,面色还苍白着。缓缓起身下床,口中道:“街尾那家食肆的饭菜不错,我带你们去尝尝。”
看他动作缓慢,明显伤得挺重。曲晴梅把人摁到了床上:“我让人去买回来吧。”
说着,就吩咐边上的丫鬟。
丫鬟本来就是伺候人的,跑腿买东西也是其中一样,但是,买东西得要银子啊!
她一脸为难:“姑娘,我所有的私房和首饰,刚才都拿出来了……”
未尽之意明显。
曲晴梅默了下,道:“你先去把饭菜拿来,难道朝廷官员的名声还不值这顿饭吗?”
这么一说,上门赊东西应该不难。
确实也不难,丫鬟跑了一趟,很快拎来了三菜一汤。
吃饭的时候,陈时鸿一脸感动,又有些不安:“晴梅,刚才你娘离开的时候好像挺生气……”
曲晴梅强调:“那也是你娘。”
说话间,帮他盛了一碗汤。
陈时鸿端过汤,又温柔地道了谢:“我在想,岳母会不会生你的气?”
想到母亲不答应这门亲事,曲晴梅面色黯然:“我娘从小最疼我,不会生我的气的。”
“抱歉。”陈时鸿语气温柔,满脸歉然:“到底还是让你们母女因为我而生分了。晴梅,这不是我的本意。其实,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就已经很满足,真心相爱的人不一定非要朝夕相处,若是岳母真不答应,你还是回去听她的话吧!我只要远远的看着你,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这样卑微诚挚的感情,曲晴梅哪里舍得辜负?
“人的一生,很难碰到自己喜欢且还喜欢自己的人,”曲晴梅抬眼看着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陈时鸿心里美滋滋,口中却拒绝:“要是岳父岳母不答应……”
“我会让他们答应的。”曲晴梅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今夜我就住在这里!”
语气不容反驳。
曲晴梅刚落胎,身子还没养好。两人各住一间屋子,陈时鸿屋中的烛火亮了一夜,翌日早上,他顶着一张憔悴的脸敲响了她的房门:“晴梅,我想过了。你还是回家去吧!岳父岳母若是答应,咱们就成亲,我不想让你不明不白跟着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曲晴梅感动不已,起身回府,临走之前,在三宝珍自己会尽快让双亲答应亲事。
昨夜的曲家夫妻也一夜未眠,只为了等女儿归家。
随着夜越来越深,看着外面朦胧的天光。曲大人揉了揉眉心:“随她去吧!”
曲夫人本来就对女儿挺失望,这一夜的等待,更是让她愤怒又无力。道:“陈时鸿此人不择手段,又前途无亮,应该不会放过晴梅。我们不能被他拿捏住……大人,晴梅……还是病逝吧!”
她闭上了眼。
曲大人叹息一声,拍了拍妻子的肩:“就依你说的办。”
曲晴梅昨天来的马车已经被曲夫人带走,主仆两人身上没有银钱,只能走路回去。
陈时鸿租的小院子离曲府挺远,两人早上开始走,都快过午了才到大门外。
此时的曲晴梅早已饥肠辘辘,脚下也走得生疼。眼看大门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吩咐丫鬟:“先摆早膳,吃完了我再去找……”
说着话,她跨上台阶,还没跨过门槛。就看到大门口处一大堆白布,她面色微微一变,一瞬间脑中各种想法闪过。惊声问:“府里怎么了?”
那么多的白布,也只有家里的主子去了,才会挂得这么张扬。
门房看到她,满脸震惊,面面相觑过后,飞快迎上前:“姑娘……您……还是人吗?”
曲晴梅大怒:“你这话是何意?”
门房看她气得脸都红了,知道这里面闹了乌龙,让边上准备挂白布的人住手,自己人飞快跑进门禀告主子。
他满心雀跃,脚下动作飞快。
想到夫人今早上说姑娘没了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会儿姑娘自己回来了,夫人知道后,肯定会欢喜不已。到时候肯定有重赏!
“夫人,姑娘没事。姑娘活生生地在外头站着呢。”门房欢天喜地:“您快看看去吧!”
曲夫人没动,手中端着的茶碗也稳,眉眼不抬:“我女儿已经死了,昨天我亲眼看着她去的。”
门房立刻发现了不对,试探着道:“可姑娘就在外头啊。”
曲夫人强调:“我女儿已经没了。再有人上门,那也是冒充的。你只需要把人赶走就行。”
门房:“……”
想到最近听说的偏门处经常有书信送来,姑娘好像在和陈大人暗中来往,夫人昨天知道此事后暴怒之类的事,门房隐隐明白了什么。行了一礼后退下:“小的记住了。”
门房飞快跑回大门口,就见曲晴梅主仆俩正气急败坏地让人拆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