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着马车,去了城内最繁华的街道,值得一提的是,驾马车的人是长安。
长安已经从头到脚换过,一身青色长衫,再不见洗马时的脏乱。
马车到了谭府的银楼外时,长安弯腰恭请二人下马车。
秦秋婉看在眼中,嘱咐道:“以后你不必弯腰,给我站直些。”
长安讶然。
秦秋婉半真半假笑道:“对我来说,你和别人是不同的。”
长安一脸茫然。
胡敏依已经在门口等着,眼见秦秋婉走得慢慢悠悠,她还反身过来搀扶。
上辈子在成亲后的第二日,婆媳两人就暗地里互别苗头。至少,是没有如今和睦的。
这也是心态上的不同,贺玉娘当她是自己儿媳,要求她对自己尊重,也想要她懂规矩免得给儿子丢人,说教居多,慈和的时候少。
秦秋婉则不同,无所谓她孝不孝顺,反正两人的婆媳缘分浅,何必费那劲?
“这是银楼,里面有不少首饰,也是我们府中盈利最多的铺子之一。”秦秋婉一边走,一边耐心跟她解释:“这种铺子想要赚银子,一要样式多,就比如花簪,就得做上几十种。二嘛,也是最重要的,要匠人的手艺好。”
她压低声音:“咱们银楼中的匠人,是传了几辈的老手艺,他们家里都买田置宅,比普通人要好过得多。铺子想要留住人,就得给他们足够的好处。第三,就是要东西成色好,比如银子,咱们用雪花银做,客人买回去之后,偶尔还能卖了应急。如此,哪怕是有些舍不得的客人,也会咬牙买回去,存银的同时还能让自己欢喜,自然愿意掏腰包。”
胡敏依听得很认真,看着婆婆滔滔不绝,也能感受得到她真的是倾囊相授。
莫名的,她有些感动。
进了屋子,秦秋婉让掌柜将一盘盘将银饰端进来,一一为胡敏依说价钱和本钱。
末了,又给她挑了三套,还给她母亲和嫂嫂也各拿了一套厚重的。
胡敏依心下喜悦,又觉得不妥,道:“母亲,这不合适吧?”
“我送的你就拿着。”秦秋婉又从边上挑了一个最厚的银镯:“像你母亲,她们就喜欢厚重的,样式倒是其次。”
她吩咐管事把几样东西包好,道:“这几样记在账上,如实告诉老爷。”
从银楼出来,胡敏依瞅着身后两个丫鬟捧着的匣子,忍不住就靠秦秋婉更近了些:“母亲,你饿么?”
秦秋婉伸手一指斜对面的三层酒楼:“去那里吧,那是咱们自己府上的,就跟在自家吃东西一样。”
逛了大半天,回程的路上,胡敏依摸着手上的新镯子,真的有了种一步登天的错觉。母亲和嫂嫂担忧的她因为身份低,进门后会被婆婆刁难的事完全没发生。
秦秋婉将她的愉悦看在眼中,道:“天色不早,晚膳你自己让厨房给你做,我就不陪你了。记得早点睡,明天我教你看帐。”
胡敏依动作一顿,试探着道:“我听说,成亲后是要伺候婆婆洗漱用膳的,因为前日太累,夜里也没睡好。我昨天就回去补了眠,今日……我该伺候您用晚膳。”
秦秋婉一挥手:“不用。我身边那么多下人,用不着你。你尽管回去歇着,你真要是来伺候,我还不习惯。”
两人在门口分别,秦秋婉走了老远,还能察觉到身后复杂的目光。
从那天起,她当真开始教胡敏依看帐。
胡敏依一开始害怕自己学不会,小半日之后,能勉强拨弄算珠,没了一开始无头苍蝇一般的茫然,感觉算账也没那么难。
就是有点费时间。
两人天天呆在一起,秦秋婉除了每日三顿膳食,时不时还让人从外面买点心和零嘴。
胡敏依过得舒心,对她越来越恭敬。
一转眼,过了十日,谭启郎从郊外回来了。
以前他有时候两三月才回来一次,秦秋婉笑着打趣:“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同,知道回家了。”
谭启郎还是和往日一样,对母亲很是冷淡,随便点点头,看向胡敏依:“你近来可好?”
胡敏依满眼俱是笑意:“挺好。”
谭启郎上下打量她,确定她无恙,这才放了心。
用过晚膳,小夫妻俩回房的路上,谭启郎再次问道:“母亲可有为难你?”
胡敏依摇摇头:“没有。”
谭启郎以为她是报喜不报忧,自顾自继续道:“母亲有些死板,规矩森严,脾气也不太好,要是训斥你,你就忍上一忍,等你学会了看账,我再带你去书院……”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道:“你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带你出城。”
胡敏依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去探望你娘吗?”
谭启郎不依:“那也是你娘。”
胡敏依娇笑着将头靠在他的胳膊上,撒娇道:“我一时忘了嘛。”
两人有说有笑,新婚夫妻久别重逢,自是格外温馨。
这十日里,谭迁早出晚归。
因为儿子回来,他特意留在了家里,一家人用早膳时,谭启郎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爹,娘,你们慢用。”
胡敏依端着一碗鸡丝面正吃得认真,谭启郎忽然伸手拿过她的碗:“行了,我们走吧!”
秦秋婉好奇:“你们去哪?”
不知怎的,胡敏依有些心虚。
谭启郎倒挺坦然:“娘,我难得有空,想带敏依出去转转。”
说着,拉着胡敏依出了门。
谭迁不赞同地看着秦秋婉:“儿子已经娶妻,是大人了,你别什么事都要管,他们自己心里有数。还有,还是让儿媳跟着一起……咱们也能早些抱孙子。”
如果是贺玉娘,自然想抱孙子,秦秋婉则不同,当即振振有词:“孙子重要,但让她学会看帐也很重要啊!”
最要紧的是,得让胡敏依留在她身边过一段肆意自在的好日子。
有对比,才知道好坏嘛。
第276章第十个原配五
另一边,二人坐了近一个时辰的马车才停下。
城外的岚山书院中弟子足有千人,几乎整个府城和其辖下的书生都在此处,所以,这里是有别于府城内的另一种繁华。
和别的地方地势越平坦越贵不同,这里是越靠近山上的宅子越贵。
书院本身是有书舍的,一个月吃喝住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谭府不同,为了让谭启郎安心读书,甚至在书院不远处置办了一个宅子供他住,还有专人伺候。
两人一进门,门房就道:“夫人已经等着了。”
正院堂上,坐着一身大红的三十多岁夫人,看着二人进来,顿时眉开眼笑。伸出手道:“敏依,快过来让我瞧瞧。”
胡敏依上前将手放在她手中,道:“母亲。”
烟雨笑容更深,眼神看向边上的婆子。
下一瞬,婆子手中一个托盘递到了胡敏依面前:“少夫人。”
胡敏依愣了一下,另一个婆子在她面前放上了蒲团。
看到蒲团,她瞬间了然,这才是夫君的生母,也合该跪拜敬茶。她乖巧的跪下,端着茶水递上:“娘,喝茶。”
烟雨含笑接过,眼眶中含了泪:“好。”
茶敬完了,一家人坐下用膳。
胡敏依还真饿了,坐下后还主动帮着盛汤,当她把汤递到婆婆面前时,见婆婆不接,疑惑抬头:“母亲?”
烟雨看着她:“做人儿媳,要懂规矩。”说着看了一眼放在边上的一盆水和搭在一旁的帕子。
见状,胡敏依忽然想起出嫁之前母亲嘱咐的话。如果在吃饭时有丫鬟送上盆和帕子给她,记得那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她伺候婆婆所用。
胡敏依回过神,急忙上前端过盆子递到烟雨面前。
她这番动作,纯粹是看烟雨的眼神下意识行事,等到烟雨的手都放进盆子里了,她才恍然想起,人家贺玉娘都没这么大的规矩。
不过,她知道自家男人对母亲的敬重,便也没吭声,还贴心地送上了帕子。
等到烟雨的手净完,胡敏依以为终于能坐下了,没想到又有丫鬟给她递上了筷子和一个小碟。
关于这事,母亲也说过。
这个小碟不是让她吃饭,而是让她帮着给婆婆布菜的。
这些事情,本来出身一般的胡家都不知道,是两家定下亲事之后,胡母特意找了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打听来的。
胡敏依很饿。
她不想布菜,只想坐下吃饭。
想到这里,她责备地看了一眼边上的男人。
谭启郎正和母亲低声说笑,没看到她的眼神。于是,胡敏依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在面前,却只能看不能吃,她心里渐渐地生了怒气。忍不住轻踢了一下谭启郎,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道:“你早上为何不让我多吃?”
谭启郎伸手一指最中间的两盘菜:“这是母亲特意为我们做的,你一会要多吃点。”
胡敏依从上菜时就发现了,桌上有两盘菜看起来就不如其他的有食欲,偏偏又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关键是也不是什么珍贵的食材,此时听了谭启郎的话,这才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心里对这个婆婆生出了些许不满,但又不能反抗,于是,她抬手去夹。
筷子还没碰着菜,就听婆婆不悦道:“这是我做给你们夫妻吃的。”
胡敏依:“……”
于是,她只能去夹旁边的。
要说这婆婆守规矩吧,偏偏在说话的时候跟儿子闲聊,两刻钟过去,饭菜基本没动。要说她不守规矩,偏偏又要让儿媳伺候。
要紧的是,胡敏依早上没吃,现在是饿着看别人吃着闲聊。
眼看烟雨半天不吃,胡敏依忍不住出声问:“娘,我好饿,能坐下么?”
烟雨回神,恍然道:“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赶紧坐下吃,别饿坏了。”
胡敏依坐下一顿狼吞虎咽,大概是因为太饿,已经凉了的饭菜也格外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