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圈忽地红了:“爹太过分了。”她哭着道:“哥哥也是,他为何要认外面的女人做娘?”
因为那是亲娘。
当然了,这话暂时还不能说。
实在是当年烟雨把事情做得隐秘,秦秋婉隐晦地问过府中的老人,没有人察觉谭启郎身世有异。
看来,想要让长安认祖归宗,还是得烟雨自己承认。
另一边,烟雨在秦秋婉悲愤地跑去衙门报官后,让人去打听马棚中的马倌。
有些事情,只有连自己都遗忘,才不会被人想起。
烟雨就算回城,也从来没有打听过此事。
方才贺玉娘那般高高在上,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身为谭家长子却沦落到长期与马为伴,是一个最低等的下人……只要想到贺玉娘会有的神情,烟雨就欢喜不已。
如今她已经是府内的雨姨娘,让人打听马棚的事并不会惹人怀疑,不过顺手而已。
没多久,丫鬟就回来了,看着她的目光复杂难言。
烟雨急切地想要知道那孩子如今的模样,没注意丫鬟的眼神,直接问:“里面都有谁?”
丫鬟低声道:“马棚里只有一个四十岁的瘸腿大叔。”
烟雨傻了眼。
那个孩子呢?
丫鬟看她呆住,又试探着问:“姨娘和那个大叔是旧识么?”
烟雨:“……”
她板起脸:“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想着以后要是出门,还得拜托马棚的人帮我选一匹好马,想着是不是要提前打点一二。”
丫鬟松了一口气:“不用。”
烟雨心里有事,根本没有在乎丫鬟的话,沉吟半晌,又问:“府内的马儿一直都是他在打理吗?”
“不是。”丫鬟随口道:“奴婢打听过,之前的马倌被夫人领走做车夫,才换成了现在这位大叔。”
烟雨眼皮一跳,心里一瞬间慌乱无比。
她当时在府衙外头,看到那个叫长安的车夫总觉得有点怪,也不喜他。
现在想来,应该是他的眉眼间与贺玉娘有些相似所致。
这母子俩离得这般近……难道贺玉娘已经发现了?
不可能!
烟雨定了定神,如果发现,贺玉娘一定会想法子恢复儿子的身份,而不是只让他做一个车夫了。
应该是因为母子之间莫名的联系,让贺玉娘下意识就想善待长安,所以才会让他到身边做车夫。
失算!当初该把孩子远远送走的!
烟雨心里懊悔不已,正烦乱呢,她派了跟去衙门的丫鬟又回来了,面色惶惶,很不安的模样,低声禀告道:“姨娘,夫人和老爷和离了。”
闻言,烟雨又愣了一下。
贺玉娘疯了吗?
当下女子和离的很少。哪怕方才贺玉娘满脸愤愤而去,她也不认为贺玉娘当真就愿意和离,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让谭迁退让而已。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奔着和离而去。
一瞬间的呆愣过后,烟雨心里狂喜。贺玉娘不肯做这谭夫人,她的机会就来了啊!
刚想到此,她又想到了自己身上的纳妾文书,顿时又是一阵烦躁。
早两天和离,她还是自由身,那时候谭迁才好上门聘娶。
就两天而已!
烟雨心里扼腕,早知道贺玉娘接受不了外室,她之前主动表明身份,或者是找人暗中告知于她,也同样能把人气走。
丫鬟觉得另外一件事情也很重要,试探着道:“姨娘,夫人和离时,又让大人帮着立了一份契书,以后谭家家财,只能留给长子嫡孙。如果有嫡次子,可以分三成。”
总归是没有庶子的份。
第287章第十个原配十六
于丫鬟来说,自家主子哪怕生下来,孩子也看不到未来,已经是很大的事。
当然了,她也不认为凭着自家姨娘的年纪还能生出孩子来……可是夫人让衙门写下来这张契书,就是针对几位姨娘的。
自家姨娘不能生,难道就要活生生受了这份针对吗?
烟雨面色慎重,没有听说丫鬟的言下之意,她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
常人来看,贺玉娘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可是丫鬟说长子嫡孙……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尤其贺玉娘已经把那个叫长安的车夫收拢在了身边,她是真的只是看他投缘才收在身边照顾,还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老爷呢?”
丫鬟低声道:“已回了主院去。”
烟雨心里越想越不安,吩咐道:“你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商量,要立刻见他。”
闻言,丫鬟大喜,这才对嘛。不想争宠的姨娘,一般都风光不了多久。
谭迁确实回了主院,他出了衙门后,其实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答应搬出祖宅的事。
儿子确实不能搬!
可他身为当家人,也不应该搬走。
别的不说,就库房中那些祖辈上传下来的物件,搬还是不搬?
不搬吧,万一被人偷了变卖了怎么办?
要是搬走,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放在外头的院子里,被人偷了怎么办?
还有,那些东西搬来搬去,磕磕碰碰的难免,万一坏上一两件……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谭迁回了正房,一直都在纠结搬不搬库房。
听到丫鬟禀告,他抬步就走。
烟雨看到他进门,立刻迎上:“公堂上的事,我听说了,老爷,那契书是怎么写的?”
提起此事,谭迁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不用想也知道这事情传出去之后,谭府定然会沦为所有人的谈资,每每想起,他心里就格外烦躁。
“以后的家财留给长子嫡孙。”谭迁并不觉得这契书有何问题,他做生意多年,深谙这契书里的各种陷阱,当时他也是再三确认过后摁了指印的。
说实话,他对于烟雨今日的处事很是不满。
明明贺玉娘都已经接受了他们俩,没打算闹上公堂。烟雨为何还要提二人相识的年份?
要不是烟雨多事,事情很可能不会闹到这一步。谭迁舍不得责备她,长叹一声:“怪我把你宠坏了。”
烟雨没听见他这带着怨气的话,她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左右看了看后,挥手让丫鬟退下,拉着面前男人的手,把人往屋子里带:“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谭迁有些不耐:“赶紧说吧,回头我还得去让人整理库房。”
就算不搬走,也要把库房重新清点过封存起来。
烟雨眼看周围无人,也没非要进门,压低声音问:“你就不觉得“长子嫡孙”这几个字有问题?”
谭迁:“……”哪有问题?
他眼中的长子嫡孙,就是谭启郎。
事隔多年,谭迁早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个孩子,可烟雨没有忘。
她常年住在郊外,进一回城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但凡是和谭家来往密切的人家面前,她都不敢表露自己和谭迁之间的关系。
这些年来,几乎每一天都有事情提醒着她,她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
这人呢,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在意。
烟雨就格外在意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在意儿子的。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自己是谭迁的原配该有多好,如果儿子真的是原配嫡子该有多好。
烟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契书上写了启郎的名么?”
谭迁摆摆手:“没有,读书人以后可能会用字作名,写了反而麻烦。”
烟雨:“……”完蛋!
她脸色唰地苍白下来:“老爷,万一以后贺玉娘找到了亲生儿子,我们怎么办?”
听到这话,谭迁戒备地看了一眼四周:“那个孩子被你远远送走了,哪里还找得回来?”
烟雨急得险些哭出来:“我没送走。”
谭迁皱起眉:“人在哪儿?”
烟雨扑进他怀中呜呜地哭:“我好害怕。”
谭迁却不允许她糊弄,把人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你把话说清楚,人到底在哪?”
其实,烟雨把话说出口后就有点后悔。
她对那个孩子只能是深痛恶绝,可谭迁不同,那个是他亲生儿子,他就算再恨,也没想要他的命。
所以,烟雨只哭不说话,并不想告诉谭迁那孩子的下落。
谭迁也不蠢,如果贺玉娘当真找着了自己儿子,那这个长子嫡孙指的自然不是谭启郎。他皱起眉,仔仔细细回忆贺玉娘的神情,没觉得有哪不对劲。
“那个孩子到底在哪?”
烟雨哭着摇摇头:“当时我就把孩子丢在了城内,我刚才听到你签的契书后,突然就害怕起来。我也不知道孩子现在在哪。”
谭迁沉下脸:“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告诉我实话。”
烟雨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