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我有事和你商量。”
秦秋婉扬眉:“要是我今日不来,你怎么商量?”
谭迁看了一眼边上的胡敏依:“你会来的。”
他语气笃定。
秦秋婉眯起了眼,又看向身侧的人。
胡敏依低着头,只看得到她的发顶,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大人还没有给我定罪。”谭迁压低声音:“玉娘,你拿了我那么多的银子,我只想让你分一点出来交给大人,让他从轻发落。”
以如今这位知府大人的处事,很可能真的会答应。
但是,秦秋婉费了大把力气才把他们送入大牢,又怎么会主动救人?
交点银子让大人重判还差不多。
“谭老爷,你莫不是还没睡醒,忘记了你当初对我做过的那些事?”秦秋婉满脸嘲讽:“你把我儿弄成了一个最低等的下人,让我精心养着你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这份仇怨,这辈子都化解不了,想让我出银子救人,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谭迁哑口无言,忍不住辩驳道:“你拿了我那么多,只分出一小部分……”
“我、不、愿、意!”秦秋婉一字一顿:“不过,你提醒我了。回头我就去找大人,交点银子让他把你重判。”
谭迁做的这些事虽然恶劣,但到底没有弄出人命,以后应该也还能出去。
另一边,胡敏依已经到了谭启郎面前,此时正低声苦苦哀求:“夫君,曾经你最疼我,舍不得让我为难。我现在无家可归,只能借住在娘家。你就放了我走吧……算我求你,我求你还不成吗?”
谭启郎一言不发,胡敏依哭得肝肠寸断。
“你是想逼死我吗?”
“曾经你说过,一辈子不让我哭的。我哭成这样,你没看见吗?”
“夫君,咱们好聚好散,放过彼此不好吗?”
“夫君……”
谭启郎掏了掏耳朵:“你太吵了。”
胡敏依:“……”
她心里难受不已:“谭启郎,你有没有心?”
听到这话,谭启郎也恼了,反问:“你有没有心?曾经我对你不够好吗?
“这些日子里,你来探望过我几次?你从头到尾看中的就是我的影子,如今我一遭落魄,你就想跑,你做梦!”
胡敏依确实是看上了他的银子才和他来往,但是,后来她也用了真心的。
至于后来不来探望,纯粹是出不来门。还有,她一个人来这样阴深黑暗的地方心里害怕。家中的母亲和嫂嫂,是绝不会陪她的。
不止不陪,她们还要出声阻止。
哥哥读书花了太多银子,她们一家人付出了太多,绝不允许有任何影响他哥哥的存在。
所以,这门婚事必须解,且另一边,胡嫂嫂已经又帮她接触了几个人选。只等着这边婚约一解,那边立刻就定亲。
“我没有想跑。”胡敏依趴在栏杆旁哭得肝肠寸断,抽泣着道:“夫君,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你要是再不解婚约,我就会被赶出家门,露宿街头了。”
身上有婚约在,她要是敢另嫁,真计较起来,可是会被入罪的。胡敏依来过这大牢三次,来一次怕一次,要是让她以后在这儿住,她宁愿去死。所以,婚约未解之前,她不会和那些男人见面。
不过,有母亲和嫂嫂在,她扛不了太久。
“我求你还不成么?”她回身一指秦秋婉:“你想要见夫人,虽然没明说,我听出来了。我也把人带到了这里,夫君,我愿意帮你,我也希望你帮帮我。”
秦秋婉走到她身后,道:“在我看来,求是最没有用的。这个世上所有的人和事,但凡是用上了“求”字,都不值得去求。”
因为,真正贴心愿意帮忙的人,不用求人家就已经伸手了。
胡敏依没心思搭理秦秋婉,趴在地上嘤嘤哭着。
秦秋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我再教你一句,这世上大半的事情都能谈得拢,尤其是对着贪婪的人,只要利益给得足够,肯定能够得偿所愿。”
胡敏依听得似懂非懂。
秦秋婉看向谭启郎:“你多久没吃肉了?多久没换衣了?眼看天气就要转凉,你冷不冷?”
住在大牢里三月,谭启郎暗地里回忆了不少次自己曾经吃的那些珍馐美味。听到“肉”字,已经忍不住开始咽口水。
胡敏依本来也不蠢,听到这话,瞬间秒懂,道:“我给你送饭菜和被褥,你放过我好不好?”
谭启郎冷笑一声:“你是我妻子,本来就该给我送。”
胡敏依听到他说送东西,心下立刻明白,谭启郎需要东西。当即强硬道:“我就是不送,你待如何?”
谭启郎如今被关在这大牢中,曾经的亲戚友人一个都没来探望,他还能怎么办?
他怒瞪着面前女子:“曾经我对你那么好,不顾你身份低微也要娶你过门。如今我一朝落魄,你竟然翻脸不认人,你还是人吗?你本来就该多来看看我,现在竟然连给我送东西也成了条件。”
秦秋婉抱臂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胡敏依铁了心要离开他。
她说自己要被赶出家门的话是真的,如果再不断了这门亲事,她就真的只能露宿街头。
当下道:“我可以给你送饭,但你必须要放我走。”
谭启郎:“……”
他想说自己不吃。
可吃了两个月清汤寡水的馊饭,他真的想打打牙祭。
胡敏依见状,道:“悦来楼的烤鸭还有红烧肉……”
谭启郎听得直咽口水。
另一边,谭迁也忍不住了,道:“就让她送,送上三十六道菜。再给我们十套衣衫和被褥,就让他走。”
在他看来,与其死留着胡敏依,还不如劝说贺玉娘拿点银子给大人,求大人从轻发落。
他们都还年轻,只要能尽快出去,就还有以后。
要是一直耗在这大牢中,才是真的完了。
“敏依,你把东西送来,我就给你和离书。”
胡敏依大喜,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准备。
秦秋婉走在后面,谭迁见状,急忙大喊:“玉娘,你听我跟你说。”
还说个屁。
秦秋婉一个字都不听,直接出了大牢,转而去找了大人。
大人今日挺闲,正在衙门里和人下棋,得知她去来,立刻请她进门。
“我一直等着你。”
秦秋婉听明白了大人的话。
大人是在等着她前来商量谭迁三人的罪名。
想要早点知道结果,就得给好处。
不过,大人过得清简,拿到的银子都用来修桥铺路修善堂,给你银子,也不算是浪费。
“最近挺忙的,忘记了过来。”
一般的犯人也不会熬到三个月了还没有定罪,很明显,大人是想看她的态度。
秦秋婉上前:“如果大人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要是能帮得上忙,一定会尽力。”
大人笑了:“我最近有些发愁,善堂的屋顶漏水……”
第299章第十个原配(完)三合一
大人未尽之意明显。
秦秋婉秒懂,道:“我立刻让人去修。”又想起她听下面的人提过一耳朵,说善堂里面住得太满,多有不便,又道:“顺便再扩建一二,以后每年谭府捐一百两银,用于善堂改建。”
一百两银子也不少了,如果放在大人手中,足以再建一个善堂。
大人捏着谭迁几人不判,就是想让贺玉娘出点银子,本以为要费些唇舌,没想到她这么大方。
大方到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一片坦诚,大人有些羞愧,拱手道:“我替善堂中众人多谢贺娘子。”
秦秋婉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以后大人若有需要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想了想:“我想在善堂附近买下一片地,造一个工坊,应该有许多坐着就能干的活儿,到时候,优先招善堂的人。”
若是他们有了工钱,也就不要大人养着了。
大人面露感激,再次道谢。随即又有些踌躇,道:“谭迁欺骗发妻,换子之事恶劣,按律该判十年左右。谭启郎罪名要重点,当今以孝治天下,对于不孝子,一律从重处罚,大概也是十年……烟雨也差不多……”
以贺玉娘受到的伤害来看,只让他们坐十年牢,总归有些意难平。
毕竟,贺玉娘和自己亲生儿子失散多年,最要紧的是,长安被送去做了马夫,耽搁了最要紧的十多年,就大人知道的,贺玉娘如今还把儿子送去书院读书……说实话,有些太迟了。
这个孩子,兴许已经废了。
说到底,大人有些心虚。
他拿了贺玉娘给的好处,却又不能承诺她想要的……比如让谭迁三人一辈子出不来。
秦秋婉并不恼,笑着道:“谢大人替我做主。”
竟然是一句都不反驳,也没有再要求大人重判。
见她如此,大人心里愈发愧疚,贺玉娘已经很惨,他逮着她使劲薅,似乎有些不厚道。他轻咳一声:“你修了善堂,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他强调道:“如果真的是你被人欺负了的话!”
“尽管来找我,我帮你做主。”
秦秋婉笑着谢过,走出衙门,立刻就着人去准备整修善堂之事,然后,又去了大牢中。
谭迁心里正忐忑。若是贺玉娘真的去找了大人,应该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他盯着栏杆外,盘算着要是遇上看守过来巡视,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叫住请他帮忙送几句口信。
不,得多带一些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