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云娘下意识伸手去捡那个蘑菇,捡起来又往竹签上串,串了几次却没能串进去。
袁香儿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轻轻喊了一声“师娘。”
云娘这才抬头看她,愣了许久,方说了半句话,已经掉下泪来。
“阿摇他……还好吗?”
在袁香儿的心目中,云娘是一个集温柔,睿智,典雅于一身的女性,几乎满足了袁香儿对母亲的所有幻想。她活得十分自然而接地气,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充满温柔和耐心。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师娘,她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袁香儿几乎没有见过云娘真正生过气,或者对什么事惊慌失措过。
因为有这样一位温柔的师娘在身边,袁香儿总觉得自己还能是个孩子,有可以撒娇的地方,有可以懒散随意的家,她甚至能让自己越活越小了去。
可是当看见云娘哭的时候,袁香儿几乎在一瞬间恢复了成年人的持重沉稳。
“师娘,别担心,还有我呢。我一定能将师父找回来。”她扶着云娘的手说。
云娘很快收敛了情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抱歉香儿,让你担心了。”
那青色的绢帕一角,精心绣着一条悠然自得的小鱼。
师娘的每一条手绢,每一件衣物上,都有绣着同一条鱼。
袁香儿蹲在她的身边,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云娘,
“师娘,你看啊,虽说南溟那个地方是远了点,但也不是没有人去过的。我这次准备去昆仑,去那里找一找去南溟的方法。我打算明日就启程。”
云娘感到不放心“南溟那是什么地方?听也不曾听过,那地方必定危险重重,香儿你……”
“当年师父不说,大概是因为我还小,如今我长大了,有能力去找他。”袁香儿用力握着云娘的手,给予她安心的力量,“这是我一直想要做,也必定会做的事,还请师娘能够支持我。”
那天晚上云娘破例喝了很多酒,喝醉了的她拉着袁香儿不放,
“香儿,这个世界上如何能有长生不死的人?根本是办不到的事,对不对?但阿摇偏偏做到了。”
“我在任何一个地方最多只能住二十年,就不得不搬走。只是这一次,我真的不想搬,我想在这里等他,怕他回来了找不着我们。”
“阿摇他临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肯说。我知道他必定是付出了什么我不能接受的代价,所以才没办法告诉我,是不是?”
“我不能让你去,阿摇唯一交代我的事,就是要我照顾好你。我怎么这么糊涂,我不该同意的。我真的不该同意的。”
袁香儿将她扶回卧房。“不用担心,师娘。一切有我呢。”
安顿好醉醺醺的师娘,袁香儿回到院子中。
许多的伙伴都在昏黄的篝火中饮醉。虺螣现出了原形,大半条尾巴缠在屋檐上,韩佑之正垫着脚尖端着醒酒汤哄她喝。
胡青面带酒意,媚眼如丝,调素弦唱情歌。
年纪小小的厌女面不改色的端着酒盏,而他身边的清源却已经喝醉了,对着一只烤好的乳猪在说胡话,“阿黄,你看一看,人家的使徒都是怎么做的?只有你每天对我那么凶。如果你不咬我,我也可以考虑解开你的枷……枷锁。”
换回的只有锁在树桩下的狮子不耐烦的一声怒吼。
袁香儿端了一大盘烤肉摆在那位使徒的面前,替他解开嘴上的枷锁。她是做好准备随时启动双鱼阵的,但那位看起来十分暴躁的妖魔却没有咬她。
“要酒吗?”袁香儿问。
“来一点。”魔物回答。
袁香儿开了一坛酒摆在他的面前。
“你是怎么成为他的使徒的?”袁香儿看着大口喝酒吃肉的使徒。
“打不过。”埋头吃东西的妖魔闷声闷气地回答。
南河在院子里等袁香儿,他化为本体,那身渐变的毛发在月色下莹莹生辉。
“要不要上来?我带你去兜一圈。”南河说。
“当然!”袁香儿站起身擦了擦手,一下扑进了那团超大型的毛绒绒中。
银色的天狼飞驰在夜色中,袁香儿趴在他的背上,伸手搂着他的脖颈,将自己的
整张脸埋进柔软的毛发中。她闭上双眼,感受风驰电掣地飞行。夜风刮过,冰冰凉凉的银色毛发拂过她的面庞。
南河飞得很高,夜晚的大地看上去广袤而深沉,河流像是银色的缎带,蜿蜒铺就,偶尔有零星灯火,那是人类群居的城镇。天空的星星仿佛离得很近,绚烂璀璨的天河仿佛悬停在头顶的苍穹之上,仿佛这样飞奔着就能够一直飞到星空中去。
“阿香。”南河的声音响起。
“嗯?”
“不用担心,阿香,还有我在。”
“好。不担心,我有南河呢。”
疲惫了许久的袁香儿在微微摇晃的脊背上陷入沉睡,南河时常说在她的身边才觉得舒适而安心,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袁香儿听着那健康而熟悉的心跳声,被柔软的毛发包围着,陷入了安心的睡梦中。
在梦里,有一个阳光璀璨的院子,梧桐树下师父余摇背着手笑盈盈地看着她,师娘在一旁晾晒洗好的衣物,而她的怀抱中,抱着一只漂亮的天狼。
第二日启程的时候,云娘把他们一直送到了桥头,分别的时候,她递给袁香儿一柄黑色的小剑。
“此剑名为云游,是阿摇临走之时留给我之物,这些年我一直随身带着。”
那剑鞘乌黑无光,并不起眼。但短刃出鞘之时,骨白色的利刃骤然带出冰冷的剑气,在空中冷凝出一道水痕。那一瞬间似乎连时间都为之一涩,在场所有的人都因那凌然杀气而心中一紧。不少的妖魔面上都被刺激地现出了半兽化的模样。
袁香儿推辞“师娘,既然是师父留给你护身的东西,你就好好收着吧。我这里有双鱼阵尽够了。”
云娘弯下腰,将那柄短剑仔细系在袁香儿的腰上,“既然你师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如今,这是师娘我给你防身用的,你好好收着便是。”
“早一些回来,阿香。”云娘直起身,摸了摸袁香儿的头发,“便是找不到师父……也不打紧。还有师娘在家里等着你呢。”
辞别了云娘和大家之后,一行人便向着昆仑山的方向进发。
“清源道长,你就这样和我们走了,不用和你的徒弟们交代一声吗?”袁香儿问。
“没事,他们其实比我能干多了,自己会回去的。我这个师父其实除了修为上比他们高那么一点,其它的不过挂个名罢了。”清源悠然自得地骑着狮子,对自己的徒弟十分放心。
却不知这一刻,他的徒弟们应酬完地方官员,救治了灾后的镇民,还站在两河镇的渡口苦苦等待。
“师兄,师尊还没回来,我们继续等下去,还是该去找一找?”
“再……等一等吧,师尊应该不会把我们忘了的。”虚极看着滚滚流动的江水,满面的凄风苦雨。
出了阙丘之后。沿途的情形就陡然不同了起来。
因为发了水患,沿着河道的城镇乡里,大多都遭了灾。
颓垣处处,饿殍遍野。安逸繁华的世外桃园再也寻觅不得,泥泞冰冷的道路,瘦骨嶙峋的灾民将人间的真实与残酷剥落到眼前。
失去家园的老弱幼童沿途乞讨,商铺大多关着门扇,米铺和油盐铺子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稻米之类食物的价格飙涨。
袁香儿等人虽然穿着便于行动的简朴衣物,但利落干净,个个气质不凡。相比起街道辆车衣衫褴褛的难民,这一队人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时时引来路人的侧目。
“香儿?你……是不是香儿?”一个惊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袁香儿转过身,看见了一个带着面有风霜的妇人,那妇人后背背着一个男孩,手上牵着两个女孩,又惊又喜地拉住了袁香儿的手臂,
“香儿,你是香儿?我是大姐啊。”
袁香儿离开家的时候,大姐袁春花不过十二岁。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二十出头的大姐本应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是如今领着三个孩子的她早早被生活压弯了脊背。她像是一朵还来不及盛开的花,不曾开放就已然枯萎。以至于猛然间,袁香儿根本没有将这个一脸憔悴的女人同她的大姐联系到一起。
透过那依稀有些熟悉的五官,袁香儿回想起在这个世界的童年时光,这才发觉那七年的岁月朦胧的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