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嬷嬷对我们的训导结束后,在大选那天,我很不小心地病了。
在别人眼里,那天的事是这样的。
那个谢家的四小姐,因为第二天的大选心情太激动,搞了一夜未眠,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面色灰暗,颜容憔悴,全身发热,额头烫得让那些赶来的御医吓得汗都流出来了,到最后,竟起不了身了。
最后,时辰快到的时候,头发凌乱的四小姐嘶哑的嗓子扯着主管太监的裤脚,哀哀道:“高总管,我,我没事。”说着掩嘴咳嗽了几声,困难地接着说:“求求你,让我去吧。”声音竟哽噎得有些岔气。
高陆狠狠地看了这个命不好的女人,不客气地扯回自己的裤脚,冷冷道:“姑娘这个样子,还是休息为好,养好了身子,缘机到了,自会得到圣上恩宠的。”说罢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怜悯地看向伏在床沿哭得泪落梨花般的美人,大家都知道错过了这次的大选,也将错过一切机会,恐怕这一生都没有机会看到龙颜了。更不用说受宠了。皇帝每次充实后宫那么多的美人,又何止一个呢。怎么会注意到一个不知身在哪的女子呢。
女子一直伏在那哭,哭得在场的人心都快碎了。众人实在不忍心看下去,都纷纷退出来,走时不忘替她掩上门。
也掩住了女子露出的那张脸上依然残存的那抹诡异的偷笑。
我这突如其来的病,一时搞得在秀女之间风风雨雨。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不过这愁也是云影在替我这不上进的小姐愁的。最多还有一个庾雅替我惋惜。而我也很配合的一副哀愁的失意样子做给那些个飞扬跋扈的小姐们看。
特别是当初怕我阻了她们风采的那几个。我不得不承认这谢尾萤生得一副好皮囊。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美丽妖魅,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蔷薇,虽然带刺,可是让人甘愿刺伤。更与众不同的是,明明千种风情集于一身,却有那种清丽出尘,仿佛不是这世间的人一样。
在众多秀女中最所谢尾萤出众,再次就是王家的王蝶衣。桓家的桓双双。庾家的庾蔷。
其他秀女或美丽或清秀或娇艳都无济于事,因为她们没有引以为傲的家世,除非以后受到皇帝的特宠,否则是无法和这些女子相比的。
后来才知道,也是在我装病的那天晚上,被庾家最看好的庾蔷莫名其妙地在那天晚上病死了。这里的人都说归去了。虽然此事发生的很蹊跷,可是竟无人查明其中真相,人人闭口不谈这件事,仿佛在掩藏什么。这就是宫廷的生存法则,如果你不受宠,没有人关心你是死是活。她就像昙花一现,就黯然消魂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个在我印象中飞扬跋扈的庾蔷。在大宅里接受训导的时候,我偶尔见过她几次,每次的出场身边都围满侍女和一些巴结的其他官千金,她像唯一的轴心一样,骄傲而冷漠地站在那,享受这种女王式的待遇。常常如同高傲的孔雀一般仰着头飘飘然走过。在所有秀女中,最出风头的便是她和王蝶衣。她是高傲,跋扈;王蝶衣是傲慢,冰冷,背后一些多舌的奴才称她“冰美人”。据说她俩几次看不惯对方大打出手,连丫鬟都互相辱骂。庾蔷的死,我想这个王蝶衣在心里是高兴的吧。我是尽量低调行事,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桓温的七妹妹桓双双表面性情温和,骨子里透着圆滑,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老好人。亲切地对待所有人,不到两个月,就全都把身边所有人都收买了。人人赞扬她的贤淑和美丽。我曾听桓温说起过这个妹妹,他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神态间的不屑还是很明显的。桓温向来讨厌虚伪的人,而她这妹妹据说在桓家时就收服了桓府大大小小的人。也是桓老爷最宠爱的女儿。虽然她只是个侧室之女,却比嫡女还要受到重视。但据说这个桓双双尤其喜爱她的这个风流倜傥的六哥哥。所以第一次见到我时就面色不善,虽然她很快掩去,换上一副笑盈盈的面孔,可我看出了她对我地敌意。这都要要归功那个关于桓家六公子独爱谢家四小姐的流言了。
我无意和这些人争宠,所以自然不会去招惹她们。可是想到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莫名地消失,心底不免有些堵得慌,虽然对与我无关的人我不会难过,不会悲伤。但是依旧记得当年那个被我气哭跑走的小女孩,其实说到底,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孝。否则为什么不会遮掩自己的真性情,惹来今日的杀身之祸。
最被看好的四个女子有一个病一个死。众多秀女中那天大选时就被封为嫔的就只有桓双双和王蝶衣。我想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的容貌才华出众,更多的是她们背后所代表的四大门阀。如果我不很及时地“病”了,想必现在也是她们其中的一员吧。因为一个未谋面的男人的恩宠而欢欣地接受所有人的巴结和马屁。还真不怕消化不良啊。我不得不说这在古代是个悲剧。
记得那天我让云影乘那些厨房里的人不在,偷偷弄了一些酒肉在房间里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昨天为了今早的演戏逼真我生生饿了一天,才出了个虚弱无力,全身冒冷汗的假象,现在自然要补回来。中午的时候,那些秀女回来,远远就听到王蝶衣得意地笑声。还有桓双双谦恭地客套声,当然那些讨好声就如同滔滔不绝地江水一般涌上来几乎把整个大宅都淹没了。
虽然作为一个失意人我很敬业地关着门在那享受美食,可是那些甜得发腻的话还真真差点让我全身不停地掉鸡皮疙瘩。路过我的房间的时候,那个向来高傲的王蝶衣自然不会放过这次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
我正和云影在那分一个烤鸡,乐乐地把鸡腿送进嘴里的时候,她轻蔑地说道:“哟,这里面不是我们的睡美人吗?不知道还有没有睡醒的一天了。”
我咯噔一下,差点噎到,她还真是思想前卫,此时就知道睡美人了!要知道这个是我这个千年后的现代人的权力啊!就这样被她抢去了。
我郁闷了一嗅,云影以为我是对她的话生气了,撩起双袖,说什么都要冲出去为我讨回公道。我微用力就把她扯回来,叫她乖乖地坐下啃鸡腿。告诉她自然有人会出来充当好人的。
这不,估计在她旁边的桓双双温柔道:“妹妹,还是一起去姐姐那坐坐吧。尾萤妹妹也是错过了,不然也会受到恩宠的。”
说着众人称赞了一下桓双双心地善良,不过,也一干地走了。终于留下一院安静给我。
虽然我没出现在大选上,可是依然靠着那么一点点说什么长得沉鱼落雁之貌的名气和谢家四小姐的身份被封了个美人。随便赐了座最为荒芜偏僻的小院子让我自生自灭。我到觉得他们会不会对我太好了。据说同来的另一个王家的小女儿也得了所谓的急病,很快就被遣出宫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入了宫,也算完成了当日对大家长的承诺,只希望他不要为难二姐和陈宁远才好。
自我那日答应入宫后,就再也没见过陈宁远,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这个不知名四小姐,还是大家长的吩咐,总之他好像消失了。倒是二姐来过曲阑苑,哭着和我凄凄地说对不起,还说了很多话,我被这女人的眼泪弄得心烦意乱,都不注意她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一次见到二姐时她那贤淑的贵族古典美人的样子。那样高贵骄傲的样子才适合她的身份。
在我被封为美人后,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姑见谢家入宫辅助她登后位的是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家伙,让几个太监带了些金银珠宝随便打发了我,就对我不闻不问了。
而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等我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和云影搬到我的新住所——久年轩。在储秀宫最左边,挨近皇宫的边界,属于隐蔽的一个破烂院子。不过,就我那收拾房间的功夫,狗窝我愣是把它变成金窝。
而且地处偏僻,没有外人骚扰,这点我是尤为欢欣的。我和云影又回到了我们初次打理曲阑苑的时候。
所谓见风使舵,冷暖自知便是我的亲身写照。进储秀宫的之前,虽然不能说门庭若市,但是就谢家四小姐这个身份,上门讨好巴结的人也几乎让我拿礼拿到惊叹她们怎么这么有钱。现在一见我被封我美人打发了,昔日开口闭口就是什么好姐妹的那些人统统成了睁眼瞎,见到我就当我是空气鸟兽散。只有庾雅时时来久年轩找我,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其实我就充当一个懵懂不知的忠实观众,听她时而抱怨时而嫉恨说外面那些争宠的丑事。其实我又怎会不知呢,这些老套的情节电视剧里天天放着呢,无聊了。
每次说到那些女人为了争宠使出的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庾雅都会面露鄙夷,神色不屑。不过她再怎么装得不以为然,什么都不在乎,我也看得出来,她不快乐,不甘心。先别说她日渐憔悴的容颜,那深陷下去,周边有淡淡的灰暗的眼眶骗不了我。在众多肥瘦各异,高高矮矮的,美女如云的后宫里,勉强算作清秀可人的庾雅本身没有多少资本去吸引一个在美人堆里打滚的帝王。再说自古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只是格调高低不同。所以同样被封了美人的庾雅虽然不甘,可是无可奈何。我也帮不了她。再加上她那执拗的性子,又不肯和那些女人同流合污,自然不会受到恩宠。我知道,直至今日,庾雅都没有机会被点召侍寝。得不到帝王的宠幸,加上她卑微的侧室身份,虽然庾蔷的死,让她的家族把一点残存的希望放在她身上,可是终究不是唯一的牌。很多有钱没有地位的官家千金如今都在看准势头,主动去巴结宫中如今地位颇高的四妃,而庾雅,因为手中酸涩,又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拍马屁的话。到现在,也没找到个靠山。
我知道我与庾雅不同。我进宫只因不得已,从来没有与谁争宠的心,只期望可以平平淡淡地在宫中活着度过一生。而庾雅,从小在别人的嘲讽中长大,受尽世间冷暖,此次进宫,自然是想得到皇帝宠爱,出人头地,让在家中受尽欺辱的娘有一席之地,有她这样方式的保护,至少不再受那个被外人称为庾家母老虎的主母的欺负。
中午来我这打小灶蹭饭吃的她,愤愤地对我说:“姐姐,那些狗仗人势的死奴才,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欺到我头上来了。你是真不知道啊,她们看我不得宠,连午饭都不按时送来。昨天我被扔在那饿了一天。”她可怜兮兮地捂着饿扁的肚子望着我。
我失笑,温和道:“以后你不嫌弃我做的饭粗劣,就常来这吃吧。”
看她整天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叹气,轻轻道:“雅雅,那些烦恼是自寻的。你若不在意,会好过很多。”
她望着我,幽幽道:“姐姐,我不是你,做不到超脱一切。”
罢了罢了,就帮她这一回吧。
想罢,我有意无意地淡淡道:“空闲的时候,不妨多拜访拜访桓贤妃。”
她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