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阮岭,莫名听人提起妻子于氏,心中老大不自在,目光往王妃那席睨去,又突然意识到莽撞,转而又疑心起自己为何会有这下意识间的反应,然则这会子也没闲情细想,很是不满地瞪向任玉华“于姐姐姬人与内子何时这样亲密了。”
他甚至闹不清任氏是四媵中哪个姓氏。
任氏抿嘴笑道“阮长史莫非不知妾身有一堂嫂,正是于姐姐姨妹。”
“关系多近呀,兜来绕去总是亲朋。”阮岭冷哼一声。
任氏俨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原是想引得晋王留意,却反而遭至阮岭奚落,顿觉惊慌,忍不住便向王妃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十一娘心中大没好气,可众目睽睽下,也只能为任氏转寰“岭儿还不来向天师敬酒,今日你可不能躲懒。”如此便将这微微的不愉快岔开。
然而阿禄却留意见阮长史那一眼,待得正宴大菜撤走,奴婢们新呈上茶点佐食时,她悄悄拉了一把碧奴,站在稍远处,阿禄一把掐紧了碧奴的手腕“还不交待,早前你与阮长史眉来目去是何道理”
碧奴急得险些没有去捂她的嘴“瞎说什么,谁和谁眉来目去了”
“我可看得仔仔细细,任姬一提于娘子,阮长史便急得直瞅你,更甚又恼怒起来,险些呛得任姬下不来台,莫不是怕你在意,又是为何”
碧奴红涨了脸,啐了阿禄一口“于娘子是阮长史明媒正娶妻室,我在意什么你休要胡说,都是那回,偶然间听殿下与王妃说起,方知阮长史夫妻二人似有争执,也是我多事,想着王妃应会关心此事,私下便劝了一劝阮长史,故而才引得他今日想起这事,无意间看来一眼罢了,至于阮长史恼怒,应当是与于娘子嫌隙未消,故而才埋怨任姬多嘴,可别再说这些丑话,若是被王妃听闻,岂不怪罪我不自重,我可真没处诉冤去。”
见碧奴如此急怒,却不存羞赧,阿禄不免疑心“你我虽相识不过一年,可你也晓得我,打小便被送入宫廷,与家中亲人总不得见,一贯小心谨慎,任谁也不敢信任,自从跟了王妃,倒不用那些战战兢兢,咱们又是一处共事,当你便像姐妹一般,这才与你说知心话依我看来,阮长史当真对你动情呢,虽说他已然娶妻,身边也有姬妾,可你莫恼我小看,似你我这等奴婢,将来无望为人正室,我是一早歇了婚嫁之心,宁愿终生服侍王妃,可你若得阮长史倾心,倒也是条出路,王妃又不是那等刻板人,必然愿意将你放良,纵然为姬妾,阮长史也不会慢待。”
“越说越没边了。”碧奴急得眼泪都要掉落下来“哪来什么人倾心动情,不过是奉王妃之令,这才与阮长史有些交集罢了,我何尝没有自知之明,哪里还寄望婚嫁你若真待我好,今后再别说这话,借着王妃之令,我若与阮长史眉来眼去,又成了什么人闹出去连王妃也没了颜面,我就这么不知好歹”
阿禄见碧奴这情状,连忙自责“姐姐勿怪,都是我口不择言,这话也当然不会私传,否则天打五雷轰,让我烂了舌头不得好死。”
“又哪用发这毒誓”碧奴跺脚“要说来,你与我并不相同,你是宫人,怎同我这等奴婢将来若有那日,只要你愿意回家,便是官宦家娘子,自有锦绣前程,却连你也不思婚嫁,更何况我我别无牵挂,唯有一个弟弟,只望他将来娶妻生子,延续香火,王妃答应了给舍弟一个好前程,于我便是深恩大德没齿难忘,再者跟着王妃,这一世不愁衣食疾患,又不用看翁姑颜色,不怕遇人不淑,辛劳一场委屈半生,到头来被人遗弃,哪点比嫁人差了”
“是这道理。”阿禄嘻嘻笑道,瞅着世父江迂竟然也往这边来,又扯了一把碧奴“好姐姐,你将眼泪收一收,仔细被我世父看出端倪来。”
碧奴背过身去,胡乱拭一拭泪,深吸了几口气,转过身时又是一脸平静。
江迂也是早便留意这两个婢女避开闲杂,躲在桂花树后窃窃私语,他当然不是为了探听女孩家的心事,之所以悄悄摸了过来,却是为了心头另一件疑惑。
因着担心耽搁太久引人注意,江迂开口便问“你们两个,可曾留心殿下与王妃最近如何”
阿禄与碧奴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道“甚好呀。”
“殿下十日里,总有七、八日往玉管居去,我却必须留在章台园,防止有突发事故,不曾跟随,原看着殿下那情境,也相信他与王妃夫妻恩爱,只算时间,两位如胶似膝也有半载,怎么王妃王妃可是暗暗服用了什么汤药”
阿禄一头雾水,碧奴也不知所以“王妃虽不似殿下那般不怕严寒,打小却也没有嬴弱之症,无非是一月间,请医师例行问脉罢了,又不犯头痛脑热,并没有服用什么汤药。”
“那医师如何说,没有诊出任何隐疾”
阿禄与碧奴齐齐摇头。
江迂见二婢不得要领,只好明问道“王妃月信可还规律”
阿禄跺脚道“世父怎么刺探起这些隐私来”
江迂恨铁不成钢“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担心殿下子嗣”
“规律着呢。”碧奴小声答道。
“这可就怪了。”江迂蹙着眉“若说殿下宠幸这般频密,王妃又体健无疾,这多时日过去,也该有喜讯了。”
碧奴又才道“二位虽然同室而眠,但似乎似乎并没有行那夫妻之事。”
阿禄瞪大眼“这怎么可能”
碧奴红着脸“二位大婚前,原来主母萧娘子叮嘱了奴婢一些房中注意之事王妃夜间从未要过汤浴服侍,婢子留心着,仿佛殿下竟是与王妃分榻而卧,不过王妃一贯不喜奴婢过问这等私事,故而奴婢只好装作不察。”
阿禄见世父怒冲冲地瞪着自己,不由委屈道“宫中从未曾教导过这些,我哪懂得这许多,因瞧见殿下对王妃处处体贴,又几乎晚晚过来玉管居,且以为两位如胶似膝呢,方才如实禀报世父,哪里想到,二位主人这是在装模作样。”
江迂细想,也是疑惑不已“我侍候殿下这么些年,对殿下脾性不说了如指掌,多少也有体会,见殿下那情态,确然是对王妃动情了,怎么可能直到如今,两位竟然还秋毫无犯”
碧奴也瞪了一眼阿禄好丫头,既知什么都不懂,单凭捕风捉影便冤枉人,让我急怒一场,险些清白不保
然而碧奴到底也期望着殿下与王妃能够夫妻恩爱,忙道自己见解“此事倒不怨殿下,仿佛是因王妃没有体察,仍以为殿下待她有如臣子,故而坚持着主臣相处之道。”
“不怨殿下怨谁”江迂急得抓耳搔腮“王妃之所以有此误解,皆因殿下还端着架子罢了”
倒不是江迂胳膊肘子往外拐,在他看来,不同王妃未经人事,晋王好歹是经过“启蒙”了,哪能不懂风月之情若说殿下无情,做何日日留宿玉管居,却依然毫无寸进,难道不是等着王妃主动可王妃是大家闺秀,自应矜持,再兼殿下当年,还死命将她与萧九郎往一块撮合,以为殿下视她只如臣子也无可厚非,更加不会主动投怀送抱了,也是害怕引起晋王反感。
“这两位祖宗,可真是磨人。”江迂大叹。
碧奴也问“总管可有什么好法子,替二位戳开这层窗户纸不瞒总管,为这事,奴婢也甚忧心忡忡,不久前,眼看着王妃醉酒,殿下突然赶回,还以为二位总得成事了,也不知后来究竟出了什么岔子,殿下次日气怒而去,后来虽说合好了,却依旧是相敬如主臣,总不能眼见二位这样僵持下去吧。”
江迂一握拳头“当然不能,这事容我好生想想,少不得添上一剂猛药你们两个,也得时时留意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