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食堂今天人也不多，一个个呆得哈欠连天，看到郎主任一行五人进门，急忙把他们请进小包间里，点上几个菜，要了一瓶酒，众人边说边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郎科长终于图穷匕见，“听说你们那产鞭炮？”
这就等于是一句废话，孙建平都往供销社送了多少次炮仗了！
但是废话并不是废品，而是有它的用处！
提纲挈领，才能引出“利润”嘛！
“啊，这不是嘛这两年丰收了，乡亲们买两挂小鞭放放，热闹热闹！”老曹笑呵呵的给孙建平夹了块排骨，往前递招。
郎科长咬了一下筷子，一双三角眼叽里咕噜转了一下，“你们的鞭炮整得真挺好的，我在纳河看到了，那打到天上的一个字一個字咋拼出来的呢？太讷了！”
“哈哈，都是建平想的招，拼成一个字可不容易，得十多组礼花一起点，费劲不说，要是稍微出点岔头，那可要闹笑话了！”
老曹继续兜圈子。
“那是那是，炮仗那玩意一点就炸，可不得悠着点……”郎科长有些郁闷的戳了下筷子，心里暗骂好你个曹贱人，故意跟我俩扯哩哏楞是吧！
“我听说你们卖给纳河农场和鹤城建设厂不少？”
“啊……这不是为了支援国家建设，赠送给他们的嘛！他们给了我们点手工费……”
郎科长当场被搪塞得没词儿了！
咋……
人家是赠送！
赠送懂吗？
这就跟大过年的时候供销社领导去慰问基层群众，扯不到统购统销上去！
好你个老登！
赠送？
把我当傻子？
你咋不给我们赠送点呢！
“炮仗是门好生意啊！”郎科长咳嗽一声，给老曹倒了一杯酒，继续揪着炮仗不放。
老曹笑眯眯看着他给自己倒酒，突兀来了一句，“是不错，就是吧卖不出去啊，本想着从你们供销社走货，你们这……把我们的指标又给砍了一半……”
老曹直接反守为攻，把责任推到郎科长身上，老狼顿时憋得老脸通红，一脸尴尬！
老曹冲孙建平使了个眼色，孙建平急忙赔笑，“伱们供销社有苦衷，这个我们理解。”
“哈哈……”郎科长干笑两声掩饰尴尬，“是啊，都以为我这个位子多风光，可这里头的事……谁的面子敢不给？官场难混啊！”
魏立峰看着仨人唠嗑，一脸懵。
“可不么，这年月谁还没个靠山呢，你那个位子，方方面面都得照顾着，不能差事！”老曹一语双关。
老郎，你“差事”了！
你有靠山，我们又不是没有！
说出来吓死你！
郎科长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又不是不知道老曹他们的靠山是谁。
正是自己如今的顶头大上司！
蒋明奇！
这么快就摊牌了吗？
他抓起桌上的手帕擦擦脑门，嘴里嘟囔一句这屋真热……
孙建平心里暗笑还得曹叔来收拾你！
让你嘚瑟！
“还是老哥哥懂我，真的我算个啥啊，就是一小虾米，谁都得给点面子，要不人家真拿着你啊！”郎科长放下手帕，笑着向老曹“解释”。
“干工作嘛，都不容易！”老曹举起酒杯，“这事儿吧，都是人办出来的，招也是人想出来的，你说是这个理不是？”
“那对，那对！”
这顿饭吃得十分郁闷，郎科长觉得自己全程都被老曹各种“教训”，不但没完成既定目标，还窝了一肚子火！
草！
老几把蹬！
你倒是有理了！
往死里损我是不？
“其实砍掉你们一半指标这事，我心里也不好受，再咋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亲不亲故乡人呢，咱们这整个厂子容易吗？可这话说回来，咱们厂子规模太小，真没法子跟人家南边大厂子比啊！”
郎主任开始反击了，你们那个小破厂子算个毛！
给你们点指标就不错了，还跑到这跟我翻小肠！
“这话对，谁不想把厂子往大了整呢？可供销社那点指标能挣几个子儿？没招啊，就得往外边折腾！”
孙建平插了句话，老曹紧跟着帮腔，“你还甭说，人家建设厂还挺认咱们这玩意，这不刚通知我们备货，说明年正月十五还要搞焰火晚会呢！”
俩人一唱一和，噎得郎科长说不出话来。
郎科长脸上有些挂不住，悄悄踩了魏立峰一脚。
魏立峰正抱着大猪肘子使劲，冷不丁脚上一痛，习惯性骂了一句，“瞎啊……”
郎科长愤怒盯着他！
这货总算明白过来，哈哈一笑，“那个，曹叔、科长你看这菜还行不，要不再点点？”
“不用了这就挺好！”老曹提起手帕擦擦嘴，郎科长总算能借坡下驴，也急忙点点头，“没想到朱大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咱们走吧？”
“走走走，眼瞅着天黑了，这他么一晃就是一小天啊！”老曹见目的已经达到，笑呵呵冲郎科长一抱拳，“让你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
郎科长一脸笑容。
郝翠娟提着牙签跟在后面，见走在前面的三个人“谈笑风生”，捶了魏立峰一下，“咱们科长这是花钱找骂来了！”
“这不聊得挺好吗？”
魏立峰不明所以。
“叔，你说老郎接下来得咋整？”
俩人坐在马车上，颠颠的往回跑，孙建平扭头问老爷子。
“那家伙贼他妈咕动，刚才让咱俩一顿歘哒，现在指不定多生气呢！”老曹慢悠悠抽着烟袋，“这人就是拿咱们熊，你等着，他要是再不给咱们指标，我就去找蒋明奇去！”
“他可不是不给咱们指标，而是想从咱们身上搂点。”孙建平一语道破事情的本质，“他从供销社主任活动到县采购科当科长，可是花了不少钱，现在攥着印把子，还不得赶紧多捞点钱把窟窿堵上？”
老曹愣了一下，想想还真真是这么回事！
“叔你看着吧，明天早上这家伙就得杀过来，说帮咱们把指标争取回来了，完了就得拿礼花说事，那玩意利润大，他要是不争到手里，睡觉都不安稳……”
“那咋整？”老曹挠挠头，他还真没想到这茬！
本以为今天把郎科长气得够呛，以后肯定跟自己甩脸子！
“你信我的话，咱们这么这么整……”
老曹嘿嘿一笑，还得是你小子！
越来越“卑鄙”了！
果然不出孙建平所料，第二天上午八点，一辆吉普车不请自来，稳稳停在老曹家门口，把正在吃饭的一家人给吓了一跳！
当老曹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郎科长时，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笑！
还真让建平给猜着了！
“哈哈，老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太平花炮厂的指标，让我给争取回来了！”
老曹愣了一下，忍不住脱口而出！
“卧槽还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