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叔?”
孙建平放下碗筷,三步并做一步冲出屋子,小丫头也隔着窗户大喊大叫,“咋了叔?”
“你爸这是又有事了,大闺女你就别跟着捣乱了!”钱慧珺冲女儿招招手,把她抱过来,“冷了没?再套件衣服吧!”
“唉,没吃上!”
小乐乐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把钱慧珺笑得合不拢嘴,“你不愧是你爸的种,你们爷俩一样坏!就知道调理我!”
“才没有呢嘻嘻……”小丫头一笑,大眼睛弯成两弯小月牙。
钱慧珺瞪了女儿一眼,帮她套上一件外套,往外边扫了一眼,看曹叔的样子,似乎是很急……
“媳妇你领着小宝早点睡吧,我得赶紧去前屯一趟!”孙建平匆匆进了屋子,和她交代一句,钱慧珺一愣,“咋了你倒是说啊!”
“说啊!”
小宝贝也急得直跺脚!
“还能咋的,洪泉那边,呼多河溃堤了,现在正召集民夫去抗洪抢险呢!”
孙建平换了双鞋,见女儿直勾勾盯着他,小脸上满是恋恋不舍,笑了笑,捏捏她的小脸蛋,“大闺女好好在家,听你妈妈的话,爸爸回来给伱买好吃的!”
“真给买啊?”小丫头挠挠头,咯咯一笑,眼珠子飘向当妈的。
“真给买!”孙建平也被她叽里咕噜乱转的小眼神给逗笑了,抱起来亲了一口,“给你买桃罐头吃!”
“拉钩!”
“好好好!”孙建平哭笑不得的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小兔崽子,还信不着我呢!好好在家陪你妈,不准闹腾,听着没?”
“听着了!略略略!”
顽皮的小丫头吐吐舌头,逗得两口子忍俊不禁。
“记得喂狗!”
“知道了汪汪!”
他匆匆出了门,钱慧珺追到门口,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心里感觉酸酸的。
我哥这官是越当越大,也越来越忙,连坐下来安安稳稳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了!
傍晚时分,二马架队部那块角铁又传出叮叮当当撞击声,所有男劳力,全部都坐上马车,带上铁锹铁镐等工具,浩浩荡荡赶赴洪泉公社,参加抗洪抢险!
因为去年冬天雪下得比较大,再加上前几天气温急剧升高,山上的冰雪融化速度太快,多股河流水势暴涨,全都一股脑冲到呼多河主河道里,造成水位急剧升高,再加上被原先那个修了个半拉嗑叽的土坝一挡,水位再次攀升,最后终于某一处承受不住强大的水压,溃了!
汹涌的桃花水顺着冲出来的缺口汹涌奔腾,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淹没了一个又一个村子!
虽说已经是晚上,但借着明亮的月光,赫然可见洪泉公社杨家粉坊大队这一片波光粼粼,一片汪洋泽国!
水中漂浮着棉被、枕头、木箱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许多老头老太太都坐在自家房顶上,一脸愁苦的看着泡在水中的房子,公社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些小船,由人划着,将困在水里的老人小孩一個个接到高处。
一群不知道是谁家养的鸭子嘎嘎叫着从屯子“上空”游过,时不时还扎个猛子,抖一抖身上的水珠,把现场的群众们恨得牙根直痒痒!
“咋回事到底?”老曹看到一个相熟的干部,走过去,抠抠搜搜拿出一根孙建平给他买的云烟递过去,那名干部接过来,点燃抽了一口,“咋回事,还能咋回事,就是那个破瘠薄半截大坝给整的,水都憋在这了!”
“哦……”老曹瞅瞅远处朦胧月色下如同一条长龙的废弃大坝,长长叹了口气。
白桂洲和那个谁,这俩王八犊子真坑人啊!
枪毙算对了!
高云龙苦着脸站在大坝上,眼巴巴看着已经成为一片汪洋泽国的杨家粉坊大队,心里把郎科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马勒戈壁的郎科长,狼崽子,没好道眼子!
把我忽悠来这个穷乡僻壤!
来也就算了,他吗的一来就出事!
这下淹了十来个村子,死了四五个人,两百多头大小牲口!经济损失得好几十万!
尤其是当他看到大坝上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时,郁闷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
而且更加烦躁!
他吗的!
孙建平!
咋哪都有你!
你的手都伸到我们洪泉公社了!
“呦,我刚才影绰的就觉得是你,没想到还真是!”孙建平已经走过来,和他握了下手,高云龙黑着脸呢了一声,“你们也来了?”
“是啊,县里不是通知咱们周边几个公社都过来抗洪救灾么,对了老高,你们大坝上没人看管着吗?”
老高?
啥意思?
合着我不当办公室主任了,连称谓都从高领导变成了老高?
孙建平你……
你……
我特么都不稀得说你!
“我初来乍到,上哪知道去!”高云龙一撇嘴,歇着眼珠子看着村民们划着小船救人,愣愣哼了一声。
“不能吧,早在一个礼拜前上边就下通知了,说是今年春天升温太快,要严防凌汛你们没接到通知吗?”
被孙建平戳破谎言的高云龙脸色越发难看,脚蹭着大坝上的泥土,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现在可咋办啊,我刚才看小船抬出好几个了……”
孙建平见他一副你爱说啥就说啥反正跟我没关系的死德行,干脆再给他上点眼药!
让你嘚瑟!
“那跟我也没关系,我才来几天!”
高云龙嘟囔一句,“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他转身就走,生怕孙建平追着他喋喋不休!
“啥人呢这是!”
孙建平意犹未尽的摸摸下巴,三句话不到就跑了!
远处传来吉普车的轰鸣声,是新任县长李东升到了!
李东升风风火火上了大堤,指挥乡亲们赶紧从远处取土,将被水冲垮的河岸填补上,避免河里的水继续流向四周的乡村,另外动员大家伙把河边的木头砍下来,做成木排,由水性好的社员们撑着,进入到泛滥区去救人!
这下众人总算忙活起来,抬土的抬土,砍木头的砍木头,一片忙碌。
范大傻子因为有木匠活功底,被“委以重任”,负责订做木排,只见他手持错得飞快的锯子,刷刷刷截断木头,嘴里含着几颗钉子,叮叮当当,不一会就钉好了一个木排,孙建平领着众人喊着号子将木排推进水里,手里撑着胳膊粗的桦木杆,一点一点进入泛滥的洪水中,向离得最近的一户被困的乡亲们家的房顶划过去。
“太谢谢,谢谢你们了!”
被困在房顶上一小天的乡亲们看到木排划过来了,激动得老泪纵横!
孙建平小心翼翼握住老爷子的手,将他拉到木排上坐好,紧跟着老头的儿子、儿媳妇小孙子小孙女等都陆续上了木排,站在房顶上,急得汪汪直叫的小狗使劲摇摇尾巴,纵身一跃,也跳到木排上,被小孙子一把抱住!
小家伙抱住大黄狗,大黄狗也很乖巧的趴在小主人怀里,冲孙建平摇摇尾巴,汪汪叫了一声,以示感谢。
“这是你的狗?长得真带劲!”孙建平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递给孩子们。
“谢谢叔叔!”
年少不知愁滋味,小家伙接过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冲孙建平憨憨一笑。
孙建平也笑了一声,继续撑着木排往大坝方向走。
轰隆一声,老头家的土坯房被水泡透了,轰然倒塌!
全家人都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