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门口开过来一辆拖拉机,车斗里装着四台崭新的一千千瓦抽水泵,郎社长风风火火走进来,“建平,都给你装车了!”
“太谢谢郎叔了,还得是您啊!”孙建平喜出望外,一把握住他的手使劲晃了几下,从口袋里掏出信封,将钱推过去。
郎社长看到钱,眼睛一亮!
二马架是真不差钱!
一台电机两千块,人家一张口就要了四台!
要不是咋说和有钱人办事就是痛快呢!
那些穷得叮当响的生产队,今天找领导后天找熟人,因为那么块八毛的磨磨唧唧唠唠叨叨,他们不烦自己都烦了!
“叔您点点!”
“差不了差不了!小陈,领孙书记去开条子!”
郎社长把钱收起来,从中抽出四百块,揣进自个腰包。
公是公私是私,公私要分明嘛!
哈哈!
拖拉机冒着烟,突突突一路奔跑,将四台抽水泵送到了二马架村队部,孙建平则赶着马车慢悠悠跟在后面,路过杜尔基供销社的时候乌龙马不干了,停下脚步,瞅瞅供销社,冲他嘶嘶叫了两声!
好吃的呢?
你的承诺呢?
是不是想赖账!
孙建平只得下了马车,进到供销社里买了些糖,又看到柜台上有橘子罐头和豆豉鲮鱼罐头,就顺手也来了几盒,塞进口袋里,沉甸甸的。
乌龙马早就抻长脖子,两眼直勾勾看着他从供销社走出来,急得嘶嘶直叫!
“这家伙的八成要馋哭了!”孙建平把马车牵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掏出黄桃罐头和橘子罐头,起开,一块块喂给乌龙马。
这家伙一口咬住水果,蠕动厚厚的嘴唇,细嚼慢咽,尽情享受美味在嘴里的来回激荡的感觉……
爽!
乌龙马长长打了个响鼻,瞅瞅已经吃完只剩下两罐糖水的罐头,颠颠凑过去,一口咬住罐头瓶子的边缘,一仰脖,咕嘟嘟,吨吨吨!
把糖水都喝得一点不剩!
“能不能矜持点……”孙建平把两个罐头瓶收起来,这玩意还的留着过几天培育稻苗呢!
他牵着马车走到太平山大队,正好赶上小学放学,孩子们一窝蜂的跳到马车上,叽叽喳喳和他分享这一天的生活和学习情况,钱慧珺也抱着厚厚一摞试卷走过来,坐在马车上,拍了孙建平的肩膀一下,“瓶子,开路!”
“嘻嘻嘻,原来叔叔小名叫瓶子啊!”
孩子们都捂着嘴笑。
“咳咳咳!”孙建平冲媳妇一瞪眼,钱慧珺柳眉一挑,嘴角一扬,一副你能耐我何的得意表情!
“再见瓶子叔叔!”
“瓶子叔叔明天还送我们上学吗?”
“叔叔我们家也有瓶子,装酱油的嘿嘿……”
等到了村口,孩子们噼里啪啦跳下去,一边往屯子里跑,一边向他挥手开玩笑!
“嘻嘻,瓶子爸爸,我去抓鱼喽!”
小丫头一扯弟弟的脖领子,两個小东西叽里咕噜滚下车,连蹦带跳往河边跑!
“你……”
孙建平又白了媳妇一眼,钱慧珺眨眨大眼睛,双手掐在他脖子上,“咋的你还不乐意了臭瓶子?”
“我哪敢啊!”孙建平嘟囔一句,钱慧珺咯吱他一下,“还不敢,都写在脸上了!我就看你这一天忙忙碌碌,赶着马车遥哪遛跶,说,都干啥了!”
“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孙建平凑到媳妇耳边嘀咕一通,钱慧珺瞬间小脸煞白,“那个沙虫,真的……”
“六个人全吃了,就剩下一件潜水服。”孙建平就势靠在媳妇怀里,心里也着实有些后怕,“那个沙虫是真的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哦……那你赶着马车跑来跑去是在做啥?”
“老鬼子给我了两万块钱,让我帮他们买八台抽水泵,我刚才去县城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他们要是把水抽干,沙虫不就被困死了?他们就能把金子……”
“开玩笑,下边连着地下河呢,他们就是弄上一万台抽水泵,也抽不干!”
“吓我一跳臭瓶子!”钱慧珺捏捏丈夫的耳朵,心有余悸,“没想到那只恐怖的沙虫,现在反倒成了宝藏的守卫者!”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这就要看咱们站在什么立场上看问题了。”
“切,又来!”
马车停在自家门口,乌龙马扭头瞅瞅唠嗑的俩人,嘶嘶叫了一声,到家了,还要黏糊一会儿啊!
俩人匆忙跳下车,孙建平把买抽水泵剩下的四千块钱塞到媳妇手里,“这是咱们的收成,伱可拿好了!”
“就喜欢我老公这样的,动不动就往家里划拉钱!”对于这四千块钱,钱慧珺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小鬼子的钱凭啥不要!
我家“孩儿他爸”凭自个本事挣来的!
孙建平哈哈一笑,赶着马车匆匆来到队部,那四台抽水泵已经送到了。
“叔,水泵放哪了?”
孙建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买来的糖和罐头,随手放在窗台上,正在牛棚里忙活的老程头从里面钻出来,看到他带来的东西,叹了口气!
这些年建平没少往他这倒腾东西,他舍不得吃,都给小西山的丈母娘送过去!
可是现在丈母娘她老人家也驾鹤西去了,再也吃不到他送的好吃的了……
唉!
“让我搁东边那屋了,钥匙在墙上,你去开吧!”
“嗯!”
俩人打开仓库,将抽水泵抬出来,装在马车上,乌龙马有些不满的看看马车上这四个铁疙瘩,嘶嘶叫了一声,孙建平抬手拍了牠一下,“让你干点活这么费劲呢!”
他冲老程头摆摆手,“叔我先给他们送过去了!”
“嗯,慢点!”
老程头看着远去的马车,又拿起放在窗台上的网兜,从里面掏出一块糖,塞进嘴里,慢悠悠品尝甜丝丝的味道。
往事一桩桩涌上心头,日子过得真快啊,这个清明得给丈母娘圆坟了!
一头调皮的小牛犊撞开牛棚的门跑了出来,顶起小脑袋蹭着老程头的裤子,老爷子笑着坐在马扎上,搂着小牛犊的脖子,帮牠挠脑瓜顶。
小牛犊乖巧躺在他身边,打了个奶味生香的饱嗝,老程头眯起眼,看着逐渐西沉的红日,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牛犊,感慨人生已入暮年……
再过几年,我也要去找老太太和我媳妇了!
多少年没见了,她还能认出我么?
“八台水泵,每台两千,总共是一万六,你们给了我两万块,这是剩下的四千……”孙建平又掏出四千块钱递给樱子小姐,樱子小姐瞅瞅坐在一旁,脸色铁青的新垣四郎,新垣四郎摆摆手,她又瞅瞅孙建平,只得把钱收了。
孙建平瞟了新垣四郎一眼,这个人还真没人情!
我忙前跑后帮你们弄水泵,你工钱也不给就算了,连声谢谢都没有?
活该被我坑!
“你们滴快快滴把水泵抬下去,把水统统滴给我抽出来!”
新垣四郎站起身,冲帐篷外边吼了一声!
立刻就有十几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工人跑过来,将八台水泵抬到石人沟大坑前,接通电源和水管,合上电闸,水泵嗡嗡运转起来,透过冰层,将里面的水源源不断往外抽。
“孙桑,你滴等一下!”
孙建平转身要走,被樱子小姐叫住,她拿出一个红包塞进他的口袋,“你滴辛苦大大滴!”
嗯!
这小妞不但博爱,还挺会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