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1
等顾瑶挂上电话,就听到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徐烁拾阶而下。
看来,徐烁已经“料理”了阮正新。
顾瑶走上前几步,问:“你搞定了?”
徐烁唇角微勾,眼里却是冰冷一片:“嗯,你这里怎么样?”
“有个新发现。”顾瑶说,“阮家的阿姨章子惠,我怀疑是阮正新的亲妹。”
徐烁登时一顿,脸上浮现出的惊讶很快就冲淡了那冷漠:“我去……”
“现在,趁着章子惠情绪激动的时候,先让他们见一面吧,有些事也好进一步确认。”
顾瑶的提议很快就被落实。
阮正新原本不敢离开房间,直到徐烁找人给他带了一句话——“章子回来了,她什么都说了,在一楼等你。”
阮正新震惊之下,也顾不得其它,很快就跟着黑衣人下楼来到小厅。
小厅门口,顾瑶眼神讥诮,徐烁神情古怪,两人一同盯着阮正新,直把他看得心虚,看的发毛。
阮正新心里一咯噔,就差不打自招了。
他一进小厅,就看到章子惠坐在桌前哭哭啼啼,他立刻掩上门,快步走上去,语气非常急切:“你怎么来了!”
章子惠一愣,哭着抬起头,随即一把抓住阮正新:“你没事吧?他们说你差点出事,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
章子惠边说还边从兜里拿出一瓶药,递给阮正新:“你心脏不好,药落在家里了。”
阮正新却一把打开章子惠的手,有些气急败坏:“我问你,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你是不是把我……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章子惠有些发懵,脑子里嗡嗡的,可她还记得刚才顾瑶和她的那番对峙,顾瑶什么都知道了。
章子惠解释道:“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是……是她猜到的。”
“ta?那个ta?”阮正新愣了愣,追问,“是顾瑶?”
章子惠点了下头。
阮正新气急了:“就算她猜到你也不能说啊,你就否认,打死也不承认!”
“我……”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章子惠半晌没有言语,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阮正新,她心里很委屈,也很疼,眼前这个男人让她又爱又恨,她大老远过来看他的安危,还给他送药,没想到一见面就是质问、埋怨。
很快的,章子惠又想到儿子筱飞侠。
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压抑许久的情绪顿时一股脑爆发出来,新仇旧恨要一起算。
“阮正新,你有没有良心!我来看你,你还怪我!”
“我怎么是怪你?你我的事是打死也不能说的,你不明白?”
“我已经说了我没说!”章子惠一着急,连声音也扬高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我跟谁不好,为什么要跟你?我跟你失散多年,再见面觉得很亲切,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我要是一早知道你是我……我肯定躲得远远的!还有小虾,他的病是怎么来的,你比谁都清楚!你为了你自己的脸面,名声,你就牺牲我们母子,你还是人吗!”
“你小点声!”
小厅里,章子惠情绪激动,压都压不住,阮正新原地跳脚,就怕这屋里有监控,情急之下就用手去捂章子惠的嘴。
章子惠气的将他推在地上,又用东西去砸他。
真是一塌糊涂。
而虚掩的小厅门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
顾瑶和徐烁就跟门神似的,一个对着门缝看,一个挨着门板听,当起吃瓜群众来一点都不客气。
直到屋里两人都打起来了,徐烁这才意犹未尽的直起身,朝着身后不远处两个黑衣人比了个手势,黑衣人立刻冲进屋里,将两人隔开。
阮正新脸色涨红的被带上楼,他的衬衫都被扯皱了,却不敢当众发作。
章子惠还是哭,很快也被送到另一间客房。
一楼再度恢复宁静。
徐烁却还忍不住评价两句:“啧啧,早就听说过大名鼎鼎的‘德国骨科’,没想到能在生活里见到,真是……不明觉厉。”
顾瑶斜了他一眼。
徐烁接收到她的眼神,微微一笑:“我太大惊小怪了?心理专家有什么见解。”
顾瑶说:“有一个名词叫‘遗传性性吸引’,原本异性相吸是天性,如果一对异性有血缘关系,就会提高对彼此的吸引力。英国的专家做过一个调查,分散多年的亲人,多年后再重逢,产生强烈性吸引的比例是百分之五十。因为血缘关系会令双方有一种亲切感,在生理特征上也会相似,如果没有经历过分散,这会成为亲情,可是分开再重逢,就会以最原始的方式表达出来。”
“真够狗血的。听刚才的意思,阮正新和章子惠开始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还是铸成大错了才发现。”
“德国就有这样的一对兄妹,小时候分开了,长大后偶然重遇,一见钟情,爱的刻骨铭心,还先后有了四个孩子。后来因为法律,他们分开了,当哥哥的还因此坐牢,这四个孩子也被其他人分别收养。”
顾瑶话音一顿,没有再往下聊的意思,转而道:“我累了,楼上还有没有空房?”
徐烁望着她脸上的疲倦和眉宇间的紧蹙,嘴唇动了动,说:“有,上楼后右转,最里面那间。”
“好。”
顾瑶上了楼,可她并没有洗漱睡觉。
这间客房的东西准备的很齐全,什么都不缺,可她一进门,却没有一点参观的好奇心,只是坐在放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歪着头,用手撑着太阳穴,看着窗外的天。
天空的底色黑的,有星星点缀,还有半个月亮,那月亮看久了有点晃眼。
其实从半个小时前,顾瑶就开始头疼了,她这偏头疼的毛病这一年来频频发生,以前听祝盛西说过,这是她的老毛病了,高中开始就落下了。
大部分时间,顾瑶会自己用手揉太阳穴缓解,实在忍不了就吃止疼药,其实只要平时多注意,不要用脑过度,身体虚弱时多休息,保持睡眠七个小时,就基本可以稳定。
只是这几个月,周围发生了太多事,根本不允许她安神养气,这偏头疼也经常回来找她。
顾瑶闭上眼,就这样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可她的脑子却不肯停,思绪一直徘徊在阮正新写下的那份名单上,那名单现在还在她的外套兜里放着,她一直没有去碰。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板外响起敲门声,很轻。
顾瑶一下子睁开眼,回过头问:“谁?”
“我,徐烁。”
“哦,门没锁。”
停了一秒,门被推开了,徐烁端着一个玻璃杯,长腿迈进来时,顺手将门合上。
“你果然还没睡。”
顾瑶没吭声,只是看他走到跟前,将玻璃杯递到她面前。
里面装的像是茶。
“这是什么?”
“安神茶。”
顾瑶接过来,喝了一口,味道还不算太糟糕。
“谢谢。”
徐烁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势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侧过头,问:“是不是头疼,睡不着?”
顾瑶刚要喝第二口茶,听到这话抬头顿住,这已经是徐烁第二次猜到她在头疼了。
“我表现的很明显么?”
“嗯,你每次皱眉,要么就是不耐烦,要么就是在思考,或者是因为头疼。”
原来她还有这个小动作,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很心细。
但顾瑶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问:“你和阮正新聊过之后,拿到你要的东西了?”
徐烁笑了笑:“他一个当律师的,还是‘昭阳’的创始人,这江城所有权贵他都结交过,可以说商界任何一个人物的秘密他都知道一点,他也愿意拿出来买他一条命。”
“你相信他会都拿出来?”顾瑶问。
“不信,他也不会。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秘密是他的催命符,他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等离开江城或许还有活的机会,要是一口气都倒出来,就等于得罪了江城所有有钱人,到时候要杀他的人就多了。”
“所以,他只会给你你要的东西。”
徐烁又是一笑。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关系到什么,顾瑶没有追问。
那一定是和顾承文或是祝盛西有关的东西,可能是一份资料,也可能是一些数据,或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到了这一刻,她忽然对那些东西不再感到好奇了。
她甚至相信,失忆前的她根本就知道这一切,所以与其问徐烁,倒还不如先把记忆找回来。
屋里一时变得安静无比。
两人明明无话,徐烁却没有起身告辞。
顾瑶也没请他走,只是不声不响的喝完手里的安神茶。
直到杯子空了,被一只大手接了过去,放到一边。
下一秒,便听他声音淡淡道:“来,我给你按两下,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
顾瑶一怔:“你会按摩?”
“嗯,学过两下,你试试。”
顾瑶有些犹豫,也有些狐疑,她打量着徐烁,隔了两秒,才点了下头。
顾瑶转过身,将后背对着徐烁。
一双大手很轻缓的落在她的太阳穴两侧,有力度,也有温度,节奏缓和,按压的恰到好处,远比她按得管用。
顾瑶刚体验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出徐烁的专业。
“你果然学过。”顾瑶说,“我自己每次按,都好像只是白费力,我也找过按摩师做物理按摩,很有效,但是自己按照他们的手法去做,就好像少了点什么,按不到深处。”
徐烁低沉的嗓音就响在她耳后,还带着一点笑意:“以后要是头疼,我就给你按两下,比你出去找按摩师方便。”
顾瑶轻轻地闭上眼,因为头疼缓解了,连心情也好了一点:“嗯,不过我可没有小费给你。”
“不用小费,要不要办张卡?”
“……”
顾瑶没接话,却扬起唇角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按照徐烁的意思,这按摩一次就要十几分钟,顾瑶这样坐着,他就要抬高手臂,很难坚持,也不容易用力。
顾瑶觉得也有道理,索性就换了个姿势,仰躺在躺椅上,用一个软枕垫着后脑,徐烁坐在旁边,居高临下也方便的多。
顾瑶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感觉到那疼痛一点一滴的消失了。
直到徐烁的力度也渐渐收了,她慢吞吞的掀开眼皮,望着天花板,感受到挨着她的那股存在感。
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冲动”,令她轻声说道:“徐烁,其实我也从阮正新口中问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那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我知道。”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
“哦,我问了,你会告诉我么?”
顾瑶认真仔细的想了一下,说:“我会告诉你。”
徐烁却沉默了。
那双大手指尖的力道也跟着撤离,屋里忽然安静下来。
顾瑶平躺着等了片刻,便撑着坐起身,头发有些凌乱,她转过头对上徐烁的目光,那双眸子无比漆黑深邃,抿起的薄唇似乎正在阻挡什么。
到了这一刻,他们都不可能再装傻,再闪躲。
成年人世界总是用“沉默是金”来处理问题,但有些问题,沉默却是最糟糕的方式。
直到顾瑶吸了口气,说道:“我问到的事,其实和你父亲有关。但我想,那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徐烁的眉梢跟着挑起,平静的眼神里暗涌浮动:“是和我父亲的死有关。”
“是。”
“凶手是金智忠,下命令的人是顾承文。”
“……”
顾瑶心里一紧,又深吸一口气,“果然,你早就知道。”
徐烁勾了下嘴唇,极尽嘲讽:“如果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贸然回来。”
“你……很恨他。”
一时间,顾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想不到徐烁这样坦白,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她这样一问便后悔了,而且多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个“恨”字恐怕已经不足以表达。
“我每天都希望他死。”徐烁语气仍是很淡,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没事,你早晚也要知道。”
徐烁边说边站起身,在顾瑶还没搞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时,又落下一句,“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城。”
他拿着杯子离开客房,门板合上,很轻。
可因此留下的,却是难以描述的震撼。
顾瑶盯着那扇门许久,脑海中回荡着过去三个多月和徐烁接触的点点滴滴,包括她对他的种种猜测。
现在,那些猜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什么都明白了,却又好像被搅得更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