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星河路旁的巷子里,几个少年常去的烧烤小店的店面在不久之也成功找到了新的主人,重新装修成了一个小型的小酒馆,店里偶尔会放着悠扬的轻音乐,让人在盛夏里也没了束缚。
这里再也没了那个手上时刻都捏着厚厚一沓桌号菜单的中年老板娘,从而替代她的是一个挑染着几撮蓝灰色头发的年轻女孩,用干净的碗布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吧台上的玻璃杯。
店门从之那个破旧不堪还会漏风的木板门早就换成了擦得明亮又干净的自动玻璃门,在门口的位置还放着一个橙黄.色的□□熊半人高玩偶。夜色之下,这条巷子少了曾经窜乱的烟火气息,也没有了挂在铁丝上摇摇欲坠的白炽灯泡,这里开始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昏暗了一些,再也没了以往的喧闹吆喝声和飘了满巷子的孜然调料味。
许约趴在吧台上,一只手藏进了兜里,另一只手只是静静的抓着一个空掉的高脚杯。
“老板,你调的果酒很好喝,但我想喝带酒精的,我已经成年了。”许约抿着唇突然抬起头,将自己的手机反扣在了桌上,“你这……有没有一种酒,能让人忘记那些崩坏的情绪,或者能大醉一场醒来不这么难过也是好的……我胃不好,以有个人不让我喝酒……老板,如果我醉了,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就当看个笑话……”
许约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桌子对面拿着调酒器的女孩皱了皱眉,最终将店里的音乐换成了一首带有欢乐气氛的轻音乐。
“你知道吗?以我的酒馆里,是绝对不会有穿着一身校服的。”女孩扯动着一边的嘴角,依旧擦拭着手里的杯子,“但我觉得你不太一样……很多人会来我的酒馆里大哭一场,或者是大喊几声,信得过我的会跟我分享他们自己的故事……但你不同,你不懂酒,也不说故事,所以你来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究竟在逃避着什么?”
许约愣了下,缓缓垂下了头。
是啊,他到底在逃避着什么,不管心里有多少个无法言语的苦楚,他闷声不吭坦言面对的那股勇气到底是怎么逐步消失的。
许约搓了搓脸,几分钟刚下肚的果酒同样不满似的不停地翻涌着。
“逃避……”许约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脖子像是灌了铅一般抵着桌上,额头贴在吧台的白色毛玻璃板上,“是啊……我到底在逃避什么……我明明那么爱他,那么相信他。”
“但也只是相信……”女孩的手顿了下,浅笑着继续说道,“你相信她,陪伴着她,但你有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女孩子要的从来就不只是单纯的相信——”
“不,他不是女生。他生的很好看,有健全的家庭,我的一切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真的很羡慕他,我甚至很自私地做了很多未来的打算……”许约突然咧着嘴笑了几声,“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高二那天我没有去那棵银杏树下,是不是现在我们的结果就会稍微变得不一样……”
“那你后悔吗?”女孩突然用同样的姿势趴了过来,鼻尖距离许约的额头不过几厘米,而且话里行间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性别的问题上,她淡淡的问道:“同学?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
许约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后悔。”
顾渊就是他的心之所向,是把他从地狱里带出来看到光明的那个人,他有什么资格跟这样的人去谈论后不后悔。
是自己活该。
“我以调过一次酒,味道很烈,说不上来好不好喝,但会醉的彻彻底底。至少,在你醉的那段时间里,你会把所有的难过全部都忘记掉。”女孩起身转向身后的酒柜,“我以想过很多遍,但没有任何一个名字能配得上它,但就在刚刚,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适合它的名字。”
“苦尽甘来,醉生梦死,得不偿失,也年少轻狂……”女孩一边调着酒一边小声念叨着,十分钟后在许约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将调酒杯里的蓝色透明液体倒进了刚刚擦试过的玻璃杯里,“他叫什么?”
“顾渊。”
“那你呢?”
“许约。许诺许,约定约。”许约吸了吸鼻子,满脸疑惑的看着女孩,“所以这杯酒的名字……”
“‘你们’”
“我们?”
“不,这杯酒,名字就叫‘你们’”女孩轻笑着,“这就是最适合它的名字……”
墙上的短针已经不知不觉从“9”的位置左上转了些角度,最后正好指向了“10”和“11”的中间。许约盯着面这被透明液体染成了淡蓝色渐变的玻璃杯,最后皱着眉毫不犹豫张嘴一口气灌了下去。
有点辣,又有点血腥气,但好像又像是挂满了冰锥,在喝下去的时候刺痛着喉咙,许约整个脖子瞬间红了起来。本就不清晰可见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就连看人都看出了好几层重影。再几分钟后,嘴里留下的只有冰凉的湿润和一片久久不肯散的苦。
真的太苦了。
顾渊出现在酒馆门口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十一点整。墙上的钟敲了11下,最后再重新被轻音乐的声音所替代。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毫不犹豫伸出温热的手心探了探许约的体温,轻轻晃了晃许约的肩膀,最后满脸愤怒地看向吧台的那个女生。
“他到底喝了什么酒,身子怎么这么烫?”顾渊喉咙又干又涩,声音哑的厉害,“他的胃不好,你——”
“明知道胃不好,为什么不阻止他来我这?”女孩站的笔直,眼神轻蔑地看向顾渊那只缠满了绷带的左手,“他刚刚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顾渊?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好像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他刚……”
他刚刚说过什么……
顾渊犹豫了许久,最终也没能问出口。
“你带他走吧,他只是醉了而已。”女孩继续说道,“如果想让他稍微清醒一点,回去喝杯蜂蜜水……这酒醉意来得快,散的也快。”
顾渊深呼吸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右手拦着许约的腰将他软踏踏的身子抱了起来,因为左手缠着绷带的原因,在女孩的帮助下,轻声轻脚放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谢谢。”顾渊面无表情,受伤的那半边脸藏匿在了黑暗之中。
“不用谢,别忘了付钱……”女孩头也没回敲了敲旁边的桌子,“算了,这杯酒就当我请的。顾渊,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值得八卦的,但是,你对不起他。”
顾渊停下了脚步,呆呆地定在了原地,左手微微颤抖着。
“同样,他也对不起你。”女孩一字一句缓缓道,“你们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顾渊回了神,转身扫视了整个小酒馆一圈,“这里,曾经是个不怎么干净卫生的破烧烤摊,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和我背上的这个人,以后甚至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的牵扯,但是我们还是在这里重逢了……听不懂的话没关系,简单来说只有一句话。”
“我顾渊,这辈子一定会对得起他。”
不是相遇,
是重逢。
顾渊左手贴在许约的后背上,腕骨传来的痛感在此刻仿佛消失的干干净净。背上的男孩很醉很醉,醉到再也睁不开眼,车灯打来的瞬间,能看到许约的眼睛上有着碎钻般一闪而过的星辰,嘴里却不停小声地念叨着顾渊的名字。
路上人来人往,路过的车子疾驰而过带起一阵热风。直到进了小区的电梯间,顾渊才小心翼翼将许约的后背抵在了一旁,最后单手紧紧捏着许约的肩膀上防止他再次跌落。
门开的瞬间,顾渊终于忍不住吻上了许约的双眸,舌尖轻轻舔过他那挂着泪珠的睫毛,有点咸。胡乱的扯掉了左手上的白色绷带,然后反扣着许约的后脑勺,恨不得将他的全部融进自己的身体。
许约醉的厉害,直到顾渊吻着他的唇,一下接一下从温柔吮吸慢慢演变成了肆虐横溢,极度缺氧的许约条件反射性地推着顾渊的肩膀。一片模糊中,他只能看到那个高大的黑影,他看不清脸,但他却能嗅到顾渊特有的味道。
这对他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
许约努力半眯着眼,想认真喊出顾渊的名字,但无奈二十分钟那股强烈的酒劲让他迎来了一波又一波无比眩晕的失重感,头痛欲裂中他只能本能性的张开干裂的嘴唇,大口大口的从顾渊的嘴里索求着那极少的氧气。
顾渊舌尖自然而然从许约的唇角探了进去,最后变成了再一次不分你我的缠绵。
“许约……”顾渊在热好的温水里倒了些蜂蜜,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来,听话,多少喝一点。”
许约眼角下方红了一片,脸色没了血气,他微微摇了摇头,想说的话依旧没能说出口。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你别不理我……”顾渊红着眼眶,替怀里的男生擦去了残留在眼角久久不肯滑落的眼泪,“许约,求你了。你别这样……来,你打我都行……”
顾渊轻轻拉起许约的手,时重时轻落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最后再捧进手里,一遍一遍亲吻着。
许约全身无力,用不上劲,眼神缓缓落在了桌上的蜂蜜水上。
顾渊立马端起了水杯,递到了许约的嘴边。
“乖,多喝一点。”
许约喝完了满满一杯蜂蜜水,然后闭上了眼睛,像是闭目养神又像是难以言喻的无奈,顾渊直直的盯着许约偏过去的侧脸,房间里过分的安静,几日未休息的疲惫感也在此刻趁虚而入。
顾渊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嘶——许约?你醒了。好点了吗?”
顾渊清醒的那瞬间,许约抬起手轻轻覆盖在了他那只用力的右手上。
“傻不傻?你这就是所谓‘气急了连自己也打’的那种人?”许约压低了嗓子,勉强笑了笑,抬起的那只手很快收了回去,“顾渊……能不能再好好爱我一次,让我永远记得我们之所有的一切。”
“让我永永远远记得你。”
话毕,许约用尽了全身仅有不多的力气,将顾渊整个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带着蜂蜜水余温的唇贴了过去。一片迷惘中,许约的手探进了顾渊的后背狠狠抓了一把。
顾渊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许约,了解他的全部。他轻轻点了点头,最后将两人身上仅有的两件衣物全部撕裂,他甚至来不及将许约抱进房间。
客厅的地毯上,顾渊轻轻的抚摸着许约的侧脸,狠狠贴近压了过去……
时针转动发出的声音,混合着几声忍在喉间的哽咽,水渍低落地板的声音,也夹杂着他们互相喊着对方名字的喘息。
许约弓着背腰却挺的十分用力,右手死死的捏着地毯的边沿,一边是暧昧和火热,另外一边则是从未有过的寒霜三尺。
许约咬着下唇依旧闭着眼,所有的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两个星期。那天很热,林荫路的树荫也抵挡不住这烈阳,许约找遍了学校所有的超市和小卖部,甚至是附中旁边的整条商业街,都没再能看到那个哈密瓜口味的阿萨姆奶茶。
这个夏天,好像再也没了两个少年最熟悉的甜。
许约忍不住轻笑着,有些后悔曾经还抱怨过奶茶太甜腻。以至于最后停产居然也有些想念。
一片黑暗中,顾渊深深埋进许约的脖颈里,大汗淋漓过后的快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剩下了一声又一声压抑的“对不起”。
许约伸手抚平了顾渊皱着的眉头,轻声说道,“顾渊,没有哈密瓜味的阿萨姆奶茶了……我们也该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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