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忘川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冒着烧油脂气味的石板床上。
身上的黑底银丝军服被换成了宽大的长袍,她的头发也被梳成了很奇怪的形状。
她慌张地坐了起来,打量着她所处的石室。
除了她躺的这张床之外,唯一的一件陈设就是蘑菇云似的石桌,突兀地摆在石室的入口处。
她想下床,一伸出脚,发现脚环上缠着草环似的枷锁。
然而这草环锁独立分开,并不影响她的行动。
她用力扯了一下,发现根本扯不开。
这时门口处传来叮咚的响声。
弗降尘也换了一身青灰的外袍,梳着高高的发髻,见她醒了,很高兴地越过蘑菇云桌子,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你醒了。”
忘川没心思和他周旋,直截了当问道:“我脚上的是什么?”
弗降尘的眼神在她光洁的脚踝上流连了片刻,似乎颇为得意地说道:“我的印记。”
忘川皱了下眉,“你说什么?”
弗降尘刚要坐到床边,被她一脚横跨在前面,他也不恼,阴森地笑了笑,“左右你也跑不掉,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不过…”
忘川发现自从他撕下那层‘乖宝宝’的面具后,学了不少欠揍的毛病,比如话说一半,她隐隐试着凝蓄花殇,想给他个教训,然而她只要一动,脚踝上的草环就会骤然缩紧,而且不单单是表面上的紧皱,她能看到沿着她小腿外侧有一条青蓝色的血管也在骤缩,仿佛能直接通到她心脏。
她偏不信邪,还要再试。
弗降尘抓住了她的脚踝,说道:“姐姐,这副脚环是我熬了好几夜才做出来的,为你量身定做,还没取名字,你想个名字吧。”
忘川忍住了一脚踢爆他脑袋的冲动,尽管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也未必有能力踢到他,还是故作轻松,给他营造一种脚踝上的破东西根本没影响到她的假象,她突然想到‘近墨者黑’,和露离在一起时间长了,别的都没学会,就学会了装腔作势。
“你把它从我脚上拿掉。”
弗降尘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很郑重地摇了摇头,说道:“除非我死了,不然永远拿不掉的。”
忘川头皮一紧,看向脚上的草环,细看之下才发觉纹理与质地都不是普通的纤维,而仿佛和人体的毛发十分相似,不由地想到了露离的若水伞,面色微变,“这是你的…”
“姐姐果然聪慧,不错,正是我的皮发所熬制成的密纤,和哥哥的若水伞有异曲同工之妙。”弗降尘十分痴迷地看着她纤细的脚踝,“姐姐,你觉得噬情这个名字怎么样?吞噬一切的感情,不就是你我吗?”
忘川一阵恶寒,想不到他只是看起来正常了,其实还是个疯子。
她想不到别的词可以形容,只好简单粗暴道:“滚!”
弗降尘被她狠狠地骂了一句,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看起来更加高兴了,“姐姐,你还记得之前你总是用这种口气和哥哥讲话吗?我当时就想什么时候你也能像那样和我说话,不把我当成个畏畏缩缩的乖宝宝,没想到这么快,我的愿望就实现了。”
忘川绝对没想到他一旦疯起来,比露离还要离谱八百倍,难道她骂人还骂得他舒服了,她本意可不是这样想的。而且她不得不怀疑,他像是得到了露离的真传,似乎不要脸起来,都是一个德行。
他既然骨头贱,那她还偏不让他顺心,索性不和他计较了,冷冷地瞥他一眼道:“让开。”
他急忙拦住她说:“姐姐,你还没说噬情这个名字好不好?”
忘川长长地提了一口气,真是后悔当初露离要教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多学几句骂人的话,不然这时候脑海里回荡起来的也就不仅仅是一个‘滚’字这么简单了。
她忍了忍,又开始扯脚踝上的草环。
弗降尘这次倒是没拦着,任由她发狠地撕扯。
她每扯一下,顺着小腿的青蓝血管也抽动一下,她的力道越重,那血管抽动的幅度越大,拉扯心脏的感觉也越明显。
几次下来,她疼得汗水淋漓,双鬓贴在了脸颊上。
弗降尘这才开口道:“姐姐,你不知道,你越是倔强,我就越是喜欢。”
忘川顿了一下,攥紧了拳头,朝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不过却被他早有预料地挡下了,还钳住了她的手腕。
他丝毫不为所动地看着她,憧憬道:“姐姐,等我打开了月影隙,成为真正的骨人,我们两个就永远待在花溢宫里,好不好?”
忘川终于忍无可忍,口吐莲花道:“好个屁!”
弗降尘第一次听到从她嘴里冒出脏字,顿时乐开了花,似乎挨骂挨上了瘾,“姐姐,你骂脏话了!你都没骂过别人,我真高兴!”
忘川满腔的怒火像是一拳打在软乎乎的棉花上,根本毫无作用。
这个人真的疯了,她一时一刻都不想再和他待下去了。
她引动周身的离子场,想要凝蓄出花殇,然而虽然能调动足够的离子,却无法让花殇凝蓄出正常的形态。
这时弗降尘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姐姐,是不是很挫败?其实你一进入内地幔的内宫,你的统帅就已经把你的离子场和磁力场都打乱了,他为了困住你,可真的是煞费苦心。”
忘川不可置信地卸了力,开始回想在网格空间里发生的一切。
难道是忌羁打散她的花殇时,他在忌羁的剑芒了又注入了红热波,干扰了她的磁力场,进而影响到她的离子场。
不过这些弗降尘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还记得,在她昏迷之前,祭留和露离都被液人押着,难道是故意表演给她看的?
“不要怀疑,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那个真正可以陪伴你,不会抛下你的人。”弗降尘胸有成竹地对她说道。
忘川脑子里一片混乱,杂乱无章的线索就像是漫山遍野的野草,疯狂地生长,却没有任何规律而言。
忽然她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若是祭留和他串通好了,那露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