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一把薅住他的领口,尽管没有磁力加身,浑身上下也没多少力气,但她还是要以卵击石,“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逼近了她,两人流动的气息暧昧地交缠在一起,可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姐姐,还是不舍得动你的统帅吗?到时候他可未必对你手下留情。”
忘川早已经看清了祭留,当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确实想杀了他,可她又看到他矛盾的内心,她又感念他当初对她的救助之情。
他可对她无情无义,但她却做不到对他赶尽杀绝。
但现在弗降尘的话提醒了她,祭留非要置露离于死地,那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弗降尘缓缓地伸出手拢住她的手,用力一掰,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从领口间移开了,然后他强硬地拉着她走到在地上乱转圈的若水跟前,“好了,东西全了。”
他狠狠地冲着若水的伞面踢了一脚,若水随即在地上又翻滚了几圈。
忘川感觉到他这一脚仿佛是踢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不舍地看向若水。
若水似乎在隐隐用力,伞面上忽明忽暗地闪出翡翠光,不过时间非常短,很快它又像一块死灰般的石头了。
“我要见露离。”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若水,声音冷成了冰。
弗降尘恍若未觉,仍是不屑地笑着:“好啊,若水找到了,让你见见那个残废也无不可。”
残废?
一记惊雷平地起,她难以想象露离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整个内地幔层,是由庞大的内宫石室群组成的。
当年烛天季为了建造奢靡的内宫,耗费了不少心思,就是为了他寻欢作乐。
后来烛天季突然暴毙而亡,他留下了数不清的夫人,幸好当年隔出不少石室,才得以安置那些夫人。
再之后,露离年少掌权,缯衣又依附歌挡逐渐得势,两人私下害死了不少夫人们。
她们生前住的石室便成了囚室,专门囚禁犯人。
露离却没有关在任何一间夫人的石室,而是在烛天季当年住过的一个小院的石室里。
两天后,弗降尘特意给忘川准备了一套之前内宫夫人们才穿的衣服逼她换上,然后由一队内宫液卫簇拥着来到露离的囚室。
囚室的门被改造成了石柱相间的栅栏,但露离被羁押在内室,隔着栅栏门朝里面望去,明暗交替的光线打在石室内壁上,忘川一眼便看到了触目惊心的银色血痕,而且时间日久,那些银色变得似冷霜般刺眼夺目。
忘川自从来银夏便一直未进食,虽然注射了饱腹因子,但由于磁力场不能自如运行,体质要比之前弱了许多。
她一看到石壁上的银色血痕,脚下一软,差点踉跄扑到在地。
幸亏弗降尘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然而语气却十分不善,“在我面前不要表现的过于悲伤难过,否则我会忍不住变本加厉想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忘川凝冷的目光注视着他,想看看一个人究竟可以冷酷无耻到怎样的程度。
她始终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让另外的人流血,甚至殒命。
她扒在石室的栅栏上,穿过里面忽明忽暗的光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时里面忽然叮咚作响,似乎是脚镣撞击的声音。
“忘川…”
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传出来,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她冲着里喊道:“露离,是我,你怎么样了?”
又是几下急促的叮咚声,然后很重一声砰,像是重物砸在了地上。
忘川抓紧了栅栏,冲里面喊:“露离,你怎么了?”
迟迟没有回应,整间石室恢复了静默。
良久之后,终于传来低沉的一声:“没事。”
忘川焦急地回过头,对弗降尘说道:“你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弗降尘犹豫了片刻,从外袍的口袋里拿出石室的钥匙,插、进栅栏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孔洞之中。
咔的一声,他们面前的栅栏门从两旁缓缓打开。
忘川正要进去,突然被弗降尘拉住了。
他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他低低地说:“最后一次。”
忘川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想着尽快进去看露离,随即应了一声,踉跄地闯进了石室里。
弗降尘则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像是一尊被冰雕刻的雕像。
为什么他总会晚一步?什么都晚一步,从出生就开始了,注定他这一辈子都赶不上里面那个人。
忘川一进入石室,陈旧的血腥气终于在空气的震荡中慢慢泛上来。
她不忍去看石壁两旁的血痕,一门心思地往里走。
等越过一道石坎,她终于看到了摔在地上,遍身是伤的露离。
这一刻她的眼泪像是决堤似的,无法控制地从眼眶奔涌而出。
她慌张地跑到他跟前,蹲下去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一走进了,才发现他的膝盖像是被生生折断了一样,小腿和大腿似乎仅仅靠着外层的皮肤连着。
一枚长长的透骨钉裸露在外,钉管内的血液已经干涸。
他一开始面朝下,听到脚步声,缓缓地转过头,艰难地偏过一个角度,才看到她。
他往日的神采飞扬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萧肃衰败,像是外地壳的熔树。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把眼睛闭上了。
忘川抹了一把眼泪,双手架在他的腋下,将他拖到自己的怀里。
他始终紧闭着双眼,似乎不愿意看到她。
忘川以为他是之前风光惯了,眼下落魄至此,觉得脸面挂不住,才会不想见她。
可她现在除了不忍之外,全部都是看到他活着的喜悦。
“你还有办法吗?我身上的磁力场被封住了。”忘川省去了全部的寒暄,何况她担心弗降尘随时会改变主意,让她离开,所以她必须争取最少的时间内,问清楚一切可能能救他的办法。
没想到他似乎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整个人瘫在她的怀里,一点生机都没有,他自暴自弃道:“你看看我的腿,就算有办法出去,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