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提前给你改了身份,转匿了部分财产到你的名下,然后双双共赴黄泉。随后你隐姓埋名,就成了张远达,我说的对吗”
鱼薇一口气读稿子一样的说完,张远达的脸部都有些轻微的抽动。
他深情的抚摸着那个袋子,像触碰自己久违的情人,眼眶微微的红着,眼底闪烁着晶亮的水光。
“你查到的是二十二岁,其实不是。十六岁我就成了孤儿,我需要再活几年悄无声息的改头换面,所以我才等到了二十二。”
十六岁。鱼薇也禁不住震动,那还是一个孩子的年纪,就要被迫承受这个世界所给予的苦难。
“我们家经常有人监视,过了好几年我才逐渐的有了机会,诈死成了张远达。”
他缓了过来,脸色没那么白了,眼底的脆弱也抹的一干二净,“你应该也查过张远达的资料吧,和我说的有没有出入。”
鱼薇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略过一丝嘲讽,“我以为刘洪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印象的,只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静静的听着,越听越心惊,张远达提出的的方法,几乎是在以刺激刘洪昌的记忆为核心的报复,就像走在钢丝绳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你”鱼薇被他眼底闪过的狼一样的目光攫住,呐呐的住了嘴。“鱼律师想说什么”他微笑着,又是那天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你的办法太过于激进了,目前应该以蚕食他的势力为第一选择。”鱼薇抽出一张纸,在背面写写划划。
“我可以跟我的当事人协议放弃一审的优势,给你取的刘洪昌信任的机会,但是你要抓紧时间,搜集更多的证据。”张远达点点头,在纸上写了一个20。
鱼薇点点头,二十万,足以堵住赵大海的嘴了。鱼薇在上面画了一个箭头。“二审的时候,我就要看到你的诚意了,我等不到终审,赢面太小。”
两个人就细节讨论了一会儿,达成共识,鱼薇随之去了赵大海的家里。还是那间破板房,但是里面却已经焕然一新。
家具都是新的,被褥,沙发,鱼薇看了看款式,这个月刚推出来的新款,便是普通的人家,也轻易买不起的。
赵大海见鱼薇来了连忙斟茶倒水,谄媚的看着她。鱼薇伸手在电视上敲了敲,大屏智能彩电,还是曲面屏的,赵大海一个农民,思想倒是紧跟潮流。
“鱼律师,是不是案子有什么新的消息”赵大海眼巴巴的看着她,双手端着水递过来,恭敬的很。
鱼薇蓦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电视。“赵先生中了彩票吗”
赵大海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绿豆一样的小眼睛左右胡乱的瞟着。“没没这是人家送的。”
鱼薇的脸上还在笑着,心中却冷了下来,伸脚踢踢坐着的沙发,摸摸新换的立柜。“哪个人家对你这么好,这些东西成套成套的送,算不上是个小数目吧。”
“嗨这事儿是这样的。”赵大海突然想起了什么,手蓦地的一挥,快步跑到了鱼薇身边。
“之前我弟弟走了之后,我家的情况登过报,要么怎么说现在好心人多呢”
鱼薇端着水,冷冷的看着他,瞳孔里满是不屑。
“人家来一看,我家这情况简直是太差了,又可怜我家出了这样的事儿,都过来帮我们。”
“赵大海,你的官司你想打还是不想打”鱼薇悠然的坐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演技拙劣的男人。
“打当然要打不然我弟弟入土也不会安心的。”
鱼薇骤然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惊得赵大海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佝偻的腰身更加弯了。
“你要打官司你又不说实话。要是这样的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鱼薇狠厉的眸子扫过去,定定的盯着他。
赵大海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垂着头,双手在前面交叉,抠搜着拇指上的死皮。半驼的背微微弓着,让人不自觉的想到小学生。“鱼律师,我们”
鱼薇翘起二郎腿,双手在腿上默默的数着拍子。赵大海是个老实人,他不会说谎。他也是个社会底层的人,他更惧怕这些未知的财富所裹挟的危机。因而鱼薇笃定的等着。
“有个女人,她来找我。”赵大海踟蹰着,垂着眼睛不敢看她。鱼薇鼓励的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大海咬了咬牙,眉目看起来很是痛苦和担忧。“她不告诉我们她叫什么,她说只要我按照吩咐办事儿,她不会短了我的好处。”
话说出了开头,后面的就顺理成章了。“我那时候去领我弟弟回家,顺便讨薪,可是只有工钱,没有赔偿。”他说着竟然委屈的流出眼泪。
“我跟老李吵起来是真的,老李拿走赔偿款也是真的,我被关进号子里也是真的。”赵大海一字一句,都是控诉,鱼薇不由得心软了。
下层人民,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拿最少最低的工钱,讨薪之路却漫漫无期,上面的一句话,一场酒席,就能让他们求助无门。
“后来她找上了我,她把我从号子里捞了出来,告诉我用录音笔录和老李的话。告诉我怎么找律师,怎么跟律师沟通。”赵大海抹了把眼泪,顶天立地的男人,通红着眼眶。
“前几天她过来找我,看家里的情况,就给买了电视,顺带着运了不少家具来。鱼律师,我想给我弟一个公道是真的,可是我没法子,我太难了。”
鱼薇静静的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呢喃,一直重复自己的为难和无力。事实上也就是这样的,他贪心的想要公平,却又想要富贵。哪里有这么多的好事儿呢。
鱼薇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叹息,她不是圣母,能救的人有限。感伤了没有一会儿,鱼薇将重心挪到案子上,赵大海嘴里提到的那个女人。
“呲”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鱼薇,她惊恐的看着前面,愣神中她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慌忙下车去看。一个女孩儿瑟缩着蹲坐在路边,看着她的眼睛里都是惊恐。
鱼薇一刹那间脱力的松懈了肩膀,那是这个女孩儿的生死一线,也是她的生死一线。她拍拍自己的胸口,蹲下身子扶了扶女孩儿的头发。
“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儿”女孩摇摇头,眼神都还是木的,还没有从惊吓中醒过来。
鱼薇搀扶起她,左右检查了一遍,女孩身上虽然有些擦伤,但应该是她躲闪的时候自己弄到的。“刚刚有没有被车撞倒,你有没有哪里疼姐姐带你去医院。”
那女孩呆呆的看着她,突然抱着鱼薇嚎啕大哭起来。鱼薇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拍着她的后背。“没关系,没关系。”
女孩儿年纪看起来不大,清汤挂面的样子看着很是舒心。鱼薇给她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将她送回了家,临走之前又递给她一些钱。只要人没事儿,真的是万幸。
那女孩一瘸一拐的回家,鱼薇看着那女儿顺直的长发和奇特的走路姿势,她突然想到一个人,林暮雪。
那天在厉家,自己给了她难堪,难道她是要借着这件事儿给报复自己吗鱼薇纠结的皱紧了眉头。越想越觉得的林暮雪大有可疑,方向盘一打,回了厉家。
进门,就飘来一阵汤的香气,鱼薇的心情略略放松了些,这种家的感觉,让人感觉很是舒心。“钱姨,你在煲汤吗”
无人应答,鱼薇狐疑的走了过去。穿着贵气的中年妇人背对着鱼薇,只能看到脖颈上一串珍珠项链圆润饱满。
“你是谁”鱼薇喊了她一声,转过头来,鱼薇的脸唰的沉了下去。林暮雪她妈自己在别人家进进出出还不够,居然还把自己妈给弄过来了
鱼薇怒不可遏,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高声大喊。“钱姨钱姨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家里面放啊。”
林夫人气的脸色铁青,不忿的辩解,“我来给影琮煲点汤,听说他最近胃不太舒服。鱼薇你看看你这样,你哪一点配做影琮的太太,真是没家教”
钱姨从后院跑过来,一看见林夫人顿时了然,连忙上前接过林夫人手上的东西,“林夫人,您来是客,还是在客厅坐一会儿吧。”
鱼薇给了钱姨一个赞许的目光,不屑的看着林夫人。“我配不配的,厉影琮户口本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不像有些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天天黏在人家身后。”
“哦你看我都忘了,你们娘俩数牛皮糖的,要不然能过上这么锦衣玉食的日子”鱼薇点点林夫人手上的金镯子,不客气的嘲讽。
林夫人的胸膛起起伏伏,嘴巴张来张去就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恶狠狠的开口,“鱼薇,你等着总有一天影琮的配偶栏是我们家暮雪。”
鱼薇低头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不甚在意的点着头。“对对对您说的都对我就是怕呀,您说的那一天,您等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