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lu的视频信息。
陆嘉禾为什么给她发消息?
宿舍里很安静,只余室友入睡均匀的呼吸,棉质的睡裙贴在身上又闷又热。
宋茵凝眉想了三十秒,干脆掀开被子坐起来,打开微信看。
陆嘉禾的头像是个外国球员,黑白条纹球衣的十号,她一向不关注足球,也不怎么熟悉这些。
指尖在消息栏犹豫了两秒钟才点进去。
出乎意料的,视频封面居然是消消乐。宋茵点开看了一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她正在通关的六百九十九级的通关攻略。
宋茵忽地想起什么,急忙切出视频去看朋友圈。
果然,她的最近发的一条状态还停留在两天前。
“第四天,精力值用光好多次,六百九十九关还是没过。”最后配了一个哭唧唧的白熊脸。
宋父喜欢玩这些可爱的益智小游戏,消消乐刚出来时,还帮宋茵手机上也下载了一个。
那时宋茵才大一,第一次扭伤了脚在住院,跟不上同学们的进度,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偏偏躺在床上还不能做其他事情,宋父便每天陪着她玩一会儿游戏,这一玩,就坚持了近两年。
和京舞许多学生不一样,宋茵的社交圈很小,也没有那些五花八门的娱乐方式。偶尔和同学逛街,跳舞休息时候玩下小游戏,就是她生活里全部的消遣。
她发这条朋友圈的目的,原本是想给宋父看看,叫他把精力值送给她玩儿的。因为自从宋父的等级被宋茵反超后,便再也不愿意给她送精力瓶了。
游戏越往后越难,况且老是停在一个关卡,也实在让人觉得心里挫败。
宋茵不是没有上网搜索过通关攻略,可这是系统最新升级的关卡,攻略都还没来得及出。
视频里的步骤看起来利落又简单。
宋茵就见一根好看的手指在ipad上晃来晃去,赏心悦目,不到一分钟,便弹跳出了通关成功的界面,完美的三颗星。
看第一遍时候,宋茵只顾着看手和走神了,直至第三次,她才算记下了视频里通关的二十二个步骤。
打开游戏的app,照着陆嘉禾的方式,果然毫无滞塞便做到最后。
下一秒,三颗星的页面弹了出来。
整整卡了宋茵一个星期的难题,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她的眼睛里都带上了笑意,指尖切换到好友排行榜。
京州是生活节奏快极了的国际大都市,更新换代的速度也很快。
这款小游戏刚出来时也曾经在朋友圈里火过一阵子,热度过后,便没有人再玩了。
通天的藤蔓上,许多人的进度就这样停在了两三百级附近。事实上,宋茵的头像挂在藤蔓最上方已经孤独求败很久了。
然而这一次……
看清楚排行,宋茵的笑容凝在了唇畔。
她的小白熊头像身侧多了个外国球星,两个微信头像挤在一起,相偎相依挂在同一颗果子下方。
宋茵的心情有点复杂。
如果通关视频是宋父发来的,她肯定开开心心发个跪拜的表情包感谢父上……
犹豫片刻,她在对话框里打上了两个字。
谢谢。
瞧着信息发出去,宋茵打了个哈欠,突然来了倦意,躺回床上盖了被子,很快便睡着了。
赛季将至,教练又开始给大家上发条。
柯裕森气喘吁吁,弯腰拄膝,才在陆嘉禾身侧站定。
他就不应该跟在陆哥后头跑,好久没觉得一万米长得想让人去死一死了……
柯裕森掀起球衣,擦干净眼周的汗才有空抬起腕表来看,比平时整整快了三分钟。
而陆哥已经跑完坐在这儿玩了两局消消乐了,还是借他的账号玩。
人比人果然要气死人。
柯裕森想着,偏头又愤愤看他一眼。
陆嘉禾的长腿搭在下一级看台,还有些伸展不开,黑发湿漉漉的,眉宇间是惯有的几分淡漠散漫,薄唇抿着,视线只集中在手机屏幕上。
不知怎地,他觉得,陆哥今天好像兴致不高。
首先,玩开心消消乐就是反常的。
陆哥从来不玩儿已经通关卸载的游戏,即使这个游戏后来又更新过关卡。
待到气息平复些,柯裕森才跟着坐下来,刚要开口说话——
“坐远些,热。”
陆嘉禾的声音不耐。
好吧,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确实挺热。
柯裕森依言坐到了两米远的地方,远远扬声喊过来,“嘿,陆哥,我猜,是不是你追那妹子不待见你啊?”
柯裕森嗓门大,他一喊,几乎把半个球队的目光的吸引过来。
陆嘉禾抬头,眼神冷冷看过来,声音轻慢。
“我说,你是不是皮痒?”
柯裕森缩了缩,屁股赶紧又往旁边挪了一段。
到底还是有人听清了,柯裕森这料可是大新闻。
“陆哥有喜欢的妹子了?”有人惊疑。
“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有妹子不待见陆哥?那妹子是谁?”
“操,是那天停车场那个吧?我当时就看咱陆哥眼神不对!”
……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着,陆嘉禾忽地想起了昨晚声再也没有下文的谢谢。
事实上,他还从未那样辗转反侧地等待过一个人的回复。
他仰头将整瓶水一饮而尽,拧上瓶盖,扔到半空,重重踢了一脚。
弧线擦着众人头顶飞过,命中垃圾桶。
那厚重的塑料桶在众人的目光中颤了两下,发出一声闷响。
所有人瞬间噤声。
“教练,我看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再来几组折返跑。”陆嘉禾扬声,率先朝看台下面走去。
“不错,”教练点点头,这建议他不能再满意了。
“所有人下来集合。”
……
“茵茵,东西都带上了吗?”宋母从厨房探身,“外婆托人从江州带过来给你的药酒,可别忘了拿啊。”
“知道了。”
宋茵依言,又从抽屉翻出药酒瓶子,一起塞进背包。
这些东西用得慢,其实她堆在宿舍的药和药酒,多到柜子几乎都快塞不下了。
“再喝碗汤,你爸起大早去菜市场买来熬上的。”宋母端着小碗进来。
以形补形,宋茵每周回家都是喝不完的补药。
“爸爸还没下课吗?”她接碗问了一句。
“这个点儿,在路上呢。”宋母皱眉看表,“别惦记了,你爸饿不着的。”
“妈妈。”
“嗯?”
“还是给爸爸买辆车吧,他上下班方便些……”宋茵小心提起。
补习学校没有周末,离家还挺远,宋父每天往返得四十多分钟,换乘两样交通工具,常常到家时候饭菜都凉了。
宋母没接话,叹了一口气,“快吃吧,吃完回学校。”
买一辆车是不难,可在京州,车位车险日常保养维修,哪样不用钱。
宋茵递回碗时才发现,宋母的鬓角好像隐隐白了两根。
宋母年轻时候是小镇上出名的美人,和宋父是同学,两人毕业就结婚。小学时候开家长会,宋茵的家长从来都是最年轻的,那时候她骄傲得不得了。而现在,妈妈都老了。
宋茵忽地伸手抱住了宋母的腰。
“怎么了?”宋母还吓一跳。
“妈妈,”宋茵依偎在她怀里,闷闷道,“你和爸爸不要再那么辛苦了,我花不掉那么多钱的。”
“笨丫头,家里不缺你花掉的那点钱,”宋母拍拍她的发心,“你好好跳舞,有个好前途,你爸爸和我就心满意足了。”
出门时,宋母一直陪她走到小区外的公交车站才折返,宋茵瞧着人走远了,抬起又酸又麻的脚腕,忍着疼活动了两下。
刚坐上公交车,晋薇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茵茵,你回学校了吗?”
天很热,宋茵站起来,把位子让给刚上车的奶奶,拿着背包,提前一站从后门下了。
晋薇还在家,打电话让她顺路过去一趟。
晋薇妈妈是崇文的音乐教授,学校给她拨了一幢住宅区的花园式小洋楼。那片教师住宅区离舞院不远,宋茵去过几次。
有时还碰上晋薇的妈妈在家,那是个美丽优雅,待人温和的女人。
进入住宅区的道路两旁栽满了高大的白玉兰,大片的枝叶茂密生长着,绿意融融,遮住了正当空的太阳,清爽又凉快,空气中隐约飘散着花儿香气,有一处池塘在远处,还远远能看见池塘中心白色的塔尖。
宋茵顺着路拐了几个弯,终于到达目的地时,却发现晋薇家院子里停了一台车。
黑色的机车泛着低调的光泽。
很眼熟,让宋茵轻而易举便觉得胸前又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撞了一般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