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宣飞这时才回过头来,只淡淡开口,“今日我们不同路。”冻得微微发红的脸竟是比平日里还要俊美几分。
华琛脸上的笑意并不减,“宣大哥,你不去书院吗?”
宣飞已转回头去,看着前面的路,“不去。”
华琛哦了一声,看着宣飞的背影追问道:“宣大哥这是要回家吗?”
“算是吧。”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可就在华琛以为这场巧遇后的同行要无疾而终的时候,又听已经扬起马鞭的宣飞淡淡的道:“宣某是有家不能回,章兄却是有家不愿回。”
华琛听了宣飞的话,眉间拧出了个川字,顿觉一头雾水。
他怎么就觉得这位宣大哥说话跟他前世的哲学教授似的,若想明白要靠三分懂七分猜。
可再一抬头,人已经扬了鞭子走了,只能看着他那在马背上还挺拔如松的背影。
“还是那么酷!”华琛忍不住低声赞道:“宣大哥是我见过的骑马姿势最帅的人!”
陈汉看着自家少爷那有些愣愣的表情,挠了挠头问道:“四少爷,我们还去书院吗?”
“当然不去了,掉头回府。”他总觉得宣飞的话还有一些暗示的成分,为了避免家中有事发生,他还是早些回去的更好。
…………
宣飞策马前行,直到拐上德州最热闹的西街,他才轻勒缰绳将速度放慢下来。
穿行在西街上,到了一家临街店铺的门口,他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就勒住缰绳跳下了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
早已有店内的伙计迎了出来,宣飞便将手中缰绳递了出去,这才缓步的走进了匾额上写着文渊阁的这家店铺。
文渊阁对着店铺正门的墙上挂着一块青木匾额,匾额上书有四个绿漆大字:文房四宝。
宽阔的店面中央摆着十余张木质雕花柜台,柜台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琳琅商品。
而在所有柜台的中心,有一架木质高脚展示台,展示台上遍铺大红色的丝绸,上头摆着一块端砚。
端砚上的图案是由一只鸳鸯和一朵莲花组成的,寓意一路连科。
宣飞路过高脚展示台,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这块标示着宝墨的端砚,跟着打从进店起就迎上来的掌柜进了四面墙壁上都挂着字画的内间。
当宣飞的脚步驻足目光流连在一幅游春图上的时候,身后的掌柜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可是喜欢这幅画?”
看着水墨画上那关也关不住的春色,宣飞只淡淡一句,“春天还尚早。”
只是这简短的五字刚一出口,他立即又补充道:“病树前头万木春。”意思却是大相径庭。
那掌柜见宣飞如是说,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奉了上来,“公子,这是最新的消息。”
宣飞的目光从那幅画上移开,伸手接过封着漆封的信,待到他将信封撕开拿出里面的信仔细看过之后,那张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脸,竟微微挑眉露出了半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微微上挑的唇角立即让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生动起来,甚至有了几分明媚。
只是这样好看的笑,却是掩在了那张信纸的背后,不曾有人窥见半分……
…………
华锦给太夫人请过安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到泓浵院,而是等在了府中洗衣房门口的那条小路上。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青色小袄的小丫鬟迈着有些沉重的双腿,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她每迈出一步,稚嫩的小脸都会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倏然看到华锦和嫣然主仆二人,她的目光闪躲了片刻,最后才走上来给华锦见了礼。
“你叫青提?”华锦问道。
小丫鬟垂头应了,“奴婢青提。”
“你身上有伤,不如我叫洗衣房的管事妈妈给你放几天假,或者你想……”
青提依然垂头,却有些固执的答道:“奴婢没伤,奴婢已经不碍事了。”竟是打断了华锦的话。
“既然你是洗衣房的,那日怎么会跑进来通知我广昌伯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昨日又怎么会出现在朝晖院的门口?”
提到了广昌伯和昨日的事,小丫鬟顿时落下泪来,“奴婢,奴婢是给姐姐们送浆洗好的衣裳,都是正巧赶上了。”
华锦微微颔首,也知道各房主子们的衣裳不会让这些小丫鬟经手,但是那些大丫鬟和管事婆子们的衣裳,都是她们这些小丫鬟浆洗的。
“青提,昨天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解决?”知道当事人的想法,再决定怎么帮助她,这是很有必要的。
可华锦没有想到的是,青提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小丫鬟终于抬起泪光闪烁的双眸看向华锦,“五姑娘,求求您了,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又磕了个响头,“奴婢只想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求五姑娘成全。”
华锦不忍,“地上凉,你身体又不舒坦,快起来!”
“求五姑娘成全!”
嫣然上前挽起青提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你想怎么样五姑娘自会答应你替你做主的。”
青提站了起来,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又给华锦行了一礼,“谢谢五姑娘。”说完,竟是有些惊恐的转身跑开了。
“青提……”嫣然从身后叫道。
华锦却摆手阻止了嫣然,“也许她真的是不知所措。”
嫣然点了点头,眼中却仍有几分不甘,“若是奴婢,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那个狗畜。”
是啊!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赵信。
华锦带着嫣然回泓浵院,却在离二门不远的地方遇到了哥哥。
见华琛快步迎上来,华锦不免问道:“哥哥不是去了书院,怎又折返回来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宣大哥,连他都不去书院了,我也不去。”
华锦先是点了点头,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哥哥既是回来了,就不要惦记书院的事了,也不要惦记你那个宣大哥了,好好的放个假吧。”
华琛点了点头,又挑了挑眉,“哥哥就在家里好好的招待招待赵信这个斯文败类。”
华锦被华琛那副促狭的模样逗得笑了,一扫刚刚见青提时的阴郁,又低声在哥哥耳边嘱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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