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筒子楼,就在商业区的边缘地带,在这住的大多都是闲汉或是活的较为清苦的贫穷人家。
张丰左转右拐,有意无意之间避开了暗中的几道隐晦视线,从楼下不远的菜市场买了一些熟食和蔬菜,到三楼的楼道中往里走。
富贵人的富贵处各有不同,穷苦人的穷苦相大多相似。
一路来楼道中摆放着晾晒的衣物和鱼干肉干,某些墙角摆着些腌制的罐子,整个楼道显得有些拥挤。
堪比过五关斩六将。
张丰走到楼道尽头左侧的房门前,收拾了一下心情,掏出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钥匙开锁时,房中似乎传来一声闷响。
张丰视若无睹,大步走进房内,屋子不大,只有两个房间,里间偏小充作卧室,较大的外间也不显得多么空旷,衣柜沙发,正对的那扇窗户边还摆着一张简易桌,柴米油盐,锅碗瓢盆。
天色有些晚了,房间里黑漆漆的,借着窗外的夜色,张丰还是一眼瞥见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身影。
张丰放下手中的东西,并没有打开灯,反而走到墙角,咧着嘴巴笑道。
“阿清,是我。”
静默无声,良久才有一只颤抖的手掌贴上他的面庞,随之而来的是细若蚊声的痴傻笑声。
“嘿……嘿嘿……阿,阿丰回来啦……”
张丰使劲点了点头,温和道:“阿清,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煮点东西,很快就好,半小时。”
角落里传来一阵欢呼,“哦,有东西吃咯,阿清肚子好饿……”
张丰淘了些米煮饭,又将蔬菜洗净,拿到楼道上借了邻居的电磁炉做了两道小菜。
不多不少,刚好半小时。
张丰捧着菜回到屋里,意料之中,沙发之上正端正笔直的坐着一个纤细瘦削的女孩儿,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大腿上,就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黑漆漆的房间里。
两碟菜,一碟熟食,两碗饭。
女孩儿吃的不亦乐乎,不时发出几声傻笑。张丰想起今天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三个畜生,鼻子里有些酸。
饭吃过之后,张丰清理了一番,便哄女孩儿入睡了。
只有这个时候,女孩儿额前的长发才会被掀开,女孩儿才会露出宁静的模样。
张丰凝视着女孩儿的脸庞,自言自语起来。
“阿清,今天我把那三个畜生教训了一遍。”
“阿清,等我修炼有成,我一定要让他们四个下地狱。”
“阿清,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厉害了,我一拳都能打飞先天宗师。”
“阿清,我知道你没疯,你只是躲着我……”
房内渐又寂静无声,女孩儿翻了个身。
阿丰,你能有这样的改变,我很高兴。
……
江云庭带着浅浅回了家,又一次迟到,被浅浅挂在背上数落了好一番,才消停了一会儿。
回家的路上,月色有如天光,在浅浅的眼里像是家中那盏台灯。
浅浅突然问道:“哥哥,方姐姐今天又来看我了。”
江云庭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浅浅有些生气道:“哥哥,你真是大笨蛋,方姐姐多好的人,你一个男子汉怕啥,有机会就去争取啊。”
江云庭咧嘴苦笑,心想你哥哥我就是太聪明了,才把你这小丫头片子带的什么都懂,这小年纪就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了。
浅浅不依不饶,“哥哥,今天方姐姐身边跟了一个汉子,可高可壮了,跟小房子一样,哥哥你是不是怕被那家伙揍才蔫了?”
江云庭一抖背,宛如颠勺一般把背上的小丫头片子颠了个七荤八素,气笑道:“你哥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吗。”
不再管丫头如何闹腾,江云庭带着她回家后,又花了功夫哄她入睡。夜色已深,混元仙功还缺少月华来平衡阳精,正好去外面修炼一会儿。
江云庭走出门外,一个曲线丰满的女子正局促不安,站在路边。
江云庭有些无奈道:“薛姑娘,不是说了吗,我收徒只看投缘与否,你别白费力气了。”
薛青娥此时穿了一身宽松练功服,但仍是难挡她的傲人身材,她双手捧上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恭敬道:“师傅,这是徒弟的拜师礼。”
泛黄的小册子上写着一行小楷,天罡地煞诀。
薛青娥解释道:“这是我从警校的一个教官手里赢来的,内藏天罡步和地煞掌,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先天功夫。”
江云庭无奈摇头道:“薛姑娘,这东西对你来说可以说是弥足珍贵,可对我来说不值一文,之前在王家你的步法就是天罡步吧,在我眼里也就是个不入流的步法……”
“我再说一遍,我看人收徒,只看眼缘,薛姑娘请回吧。”江云庭一挥手,转身进了屋内。
忽的一阵响声,却见薛青娥挡在门前,跪了下去。
薛青娥诚恳道:“我知道拜师有些痴心妄想,师傅是杀了齐天佑的高手,我……咳咳……”
江云庭脸色一沉,一手探出捏住她的脖颈,微微用力,沉声道:“王老告诉你的?”
当日他杀了齐天佑之后,以他的手段,王老历经世故自然不可能随便透露给外人,他相信王老就算对齐家也只会说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先天宗师,绝不会透露出他的真实身份。
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树大招风,他可不想到京城之前就倒在一些阴谋诡计下面,起码先让自己实力增长一些。
薛青娥赶忙摇了摇头,道:“是我猜的……”
江云庭盯着她慌张的眼神,方才一松手,薛青娥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
江云庭不得不伸手一揽,将女子拦在怀中,若是女子摔倒,怕是要惹出不小的动静,浅浅刚刚入睡,吵醒了她就不好了。
薛青娥面色泛起些许桃晕,看着少年颇为清秀俊朗的侧脸,她不禁想起王家院子里不动如山的出尘模样,心脏莫名一跳……
江云庭有些皱眉,感觉到怀中女子越来越软,眸光呆滞,不知神游道哪里去了,只好出声道:“薛姑娘!”
薛青娥终于回过神来,眸子里也重聚光彩,却莫名的被吓了一跳一般,赶紧推开江云庭,退到一旁。
江云庭也不管她此时的奇怪状态,好整以暇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薛青娥闻言强自压下心中的奇怪念头,答道:“阿公和齐家老三的争斗虽然在平常人眼里没人知道,不过在我们这个圈子其实早就传遍了。”
小心翼翼的看着江云庭的冰冷脸色,薛青娥继续解释道:“阿公这些天好像很高兴,还准备去齐家办的古玩交易会,而且齐家已经放出了消息,说是齐天佑死于宗师之手,且意图谋害开国功臣,咎由自取……”
“所以我那天去了王老家里的事也在你们圈子传遍了?”江云庭忽然问道。
薛青娥点了点头,道:“现在圈子里都在传清水市出了一个少年宗师,不过真正见过师傅真容的除了我和阿公几个人之外就没人知道了……”
江云庭脸色缓和,旋即语气强硬道:“你还不够资格做我的徒弟,现在好好当你的警察,兴许我还能把一拳破万法的基本奥义说与你听。”
薛青娥有些泄气,收起那本小册子,正要举步离去。
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在这片低矮的楼房中穿梭到两人耳中,却不见人影。
薛青娥脸色一变,“传音入密,是先天宗师!”
江云庭面色淡然,沿着小道往外走去。薛青娥见状赶紧跟上。
薛青娥有些紧张,先天宗师啊,这可是非人的存在,和王婉仪那丫头的后天境不同,真气凝实可离体作战,吐气杀人这般骇人听闻的说法不是子虚乌有的传言,她所在的秘密培养特殊刑警的警校之中就有先天宗师的存在。
江云庭大步向前,一路到了道路的尽头,漆黑的山影,紧紧流淌的小溪旁。
一个身穿白袍的高大身影背对着二人,负手而立。此人披着一头长发,微白的两鬓飘摇不定,腰间悬佩着剑鞘。
白袍男子爽朗一笑,并没有转过身来,“小友气息精纯,看来不日便要踏入化境,真是千年难遇的天纵奇才。”
江云庭微微警惕,这男子身上的气息比司渔野那股驳杂的真元强大几倍不止,在他的感应下,男子体内气息的精纯程度,虽与他体内的纯粹真元相比还有段距离,但差距也已不远,而且光从量上来看,男子的气息恢弘程度几倍于他。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江云庭微微有些忌惮的就是男子腰间的剑。
那把剑虽藏在剑鞘之中,但依然透出丝丝缕缕的气息,如果不计较先天真气与真元的区别,这气息赫然就是剑气。
人有一口气,兵器也有一口气。人炼气得道,兵器炼气则有灵。
如江云庭体内以阳炎为引把体内的真元化作本命剑气,其中的灵就是他的心念,而他刚得的剑胚之上自然而然缭绕的剑气,则是剑胚自主的灵性的产物。
一柄凡间的破铜烂铁能生出剑气,此剑已然有了灵性,此人的剑术定然要高到了一个境地。
江云庭叹了口气,他空有一身感悟却不能用,修为所限,他的剑术能发挥万分之一都要偷笑了,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凡间武夫感到棘手。
白袍男子轻咦一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中年的面庞,微笑道:“小友眼力超群,实乃人中龙凤之姿。”
江云庭回以一笑,“客套话就不用讲了,不知阁下此来有何贵干?”
白袍男子哦了一声,眼神沧桑,叹息道:“老夫齐家齐宝珠,此来就是来求证一件事。”
齐家,齐宝珠。
江云庭眼睛眯了起来,闪过微微寒光,淡然道:“齐天佑是我所杀,至于其他要问的就无可奉告了。”
白袍男子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天佑生性阴毒狠辣,实乃我齐家旁支所生,不遵祖训,残忍嗜杀,若非族规所限,还有几位旁支出身的几个家伙保他,我早就清理门户了。”
随即,白袍男子微微一笑,“不过小友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江云庭叹了口气道:“看来以后齐家要找麻烦了。”
白袍男子正色道:“小友不必担心,我会尽量拖住那几个家伙,顶多会派出几个不成器的小喽啰,倒时候小友一并杀了,出了天大的事儿老夫都能担着。”
江云庭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只是嫌麻烦而已,随他们来好了。”
白袍男子呵呵一笑,有些开怀道:“小友的气度真是令老夫钦佩,老夫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白袍男子也不故弄玄虚,直截了当解释了来龙去脉:“昨日齐天佑的遗体连夜送到金陵,我观其死状,乃是由一道极为精纯的真气从五十步左右开外贯脑所杀,听王老头说是一位少年宗师,老夫就想来瞧瞧,是谁替我除了齐家的祸害。”
“今日一见小友,真是自愧不如。想老夫二十三入了先天,从二十年聚气,二十年知微,再二十年归元,今天老夫八十有五,却也堪堪站在化境门前,而小友年纪轻轻,一身真气虽然不多,却精纯程度胜过老夫,真是惊才绝艳。京城军区的李将军若是知道了,也只能甘拜下风吧。”白袍男子感慨道。
江云庭眉头一挑,“齐老吹捧的功夫可以说是到了化境了。”
齐宝珠呵呵一笑,随即正经道:“老夫此来,本只想看看小友,不过现在老夫倒是想与小友切磋一二。”
“敢不从命!”江云庭答应道,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起来很强的剑道同辈,岂有退缩的理由。
溪边,道旁。
先天归元境对上炼气三重剑修。一场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