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市是个特别的存在,扶龙帮也是特别的存在。
这种特别,都始于三年前的雨夜。
那时扶龙帮倾巢而出,布下天罗地网围杀一个人。
三年后的雨夜,帮中精锐尽出,却要血流成河。
猎庄空空荡荡,只剩下雨声和一盏灯火。
猎庄的书房里,王计飞端坐在书案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略感怅然。
也许在清水市的上层人士们看来,他就是手眼通天的存在。殊不知,他王计飞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罢了。
偌大清水市也只是张小小的棋盘。
段天仇不想成为棋子,所以他死了,当然他的死绝不会这么简单,只是这背后的原因他决不能说出口。
清水市能一直偏安一隅,都是华京内的角力产生诡异平衡的结果。
但这种平衡,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本以为这一切都会在江云庭完成学业离开清水市后结束,没想到,华京此刻已经风云突变,尽管那一位在华京稳如泰山,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风雨。
清水市还是受到了动荡。
华京风云究竟如何动荡,王计飞不清楚,但他很明白,清水市的骚乱必须尽快解决,他这枚棋子必须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砰!
房门被暴力撞开。
来人着黑袍,袍子再大,王计飞也能从他高大的身躯判断出此人的危险,甚至能感受到隐没在袍子下的冰冷视线。
黑袍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苍白的中年面庞。
只这一瞬,王计飞几乎要失声,目中惊骇。
“段天仇!”
王计飞不敢相信,换做是谁都不敢相信,三年前已死的人站在面前,会是多么震撼!
黑袍人冷笑道:“王计飞,你老了!”
黑袍人信步走到窗前,背对着他,有些意兴阑珊,“三年前,你何等意气风发,怎么突然就急流勇退,是觉察到什么?”
王计飞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黑袍人继续道:“你应该明白,这张棋盘上,只有跟着棋手攻城略地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一阵沉默。
王计飞突然轻笑道:“你也是弃子?”
黑袍人有些不明所以,忽然间,他转过头来,细细打量了眼王计飞,“你似乎很聪明。”
王计飞没回答这句话,反而问道:“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段家黑白两道几乎不碰,为何能在清水市如日中天?”
段氏集团是典型的商人阶层,但又不典型,段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几乎只做商业圈里的事情,对于权势,地下势力更是敬而远之,但偏偏能稳如泰山,做到清水市的顶尖。
黑袍人哈哈大笑道:“怪不得当年你要杀我!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之间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王计飞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当然……”黑袍人冷笑道,“不过我改主意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如果你赢了,就能活下来。”
“什么游戏?”
“猎庄里不是一直都有?”
黑袍人探手一抓,提住王计飞的后领,径直破窗而出,身形遁入雨中,王计飞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只听到耳畔呼呼风声,还有漆黑中隐约能辨别的山林。
不消半刻,黑袍人悬停在树梢上,随手将王计飞往下一抛。
下了一天的暴雨使得山林里泥泞不堪。
这倒是救了王计飞一命,不过依然摔得七荤八素。
黑袍人手中冷光乍现,王计飞闷
哼一声,却是臂弯处被割开寸许伤口,不知为何,这伤口极为疼痛,似乎有一股力量正不断撑开伤口。
立时血流如注。
王计飞神经紧绷起来,不知不觉忽略了伤口,捡起钉在地面上寒光奕奕的短刀,眼神森冷。
黑袍人早已无影无踪。
这一刻,王计飞浑身热血仿佛沸腾了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和周天行一起练功的状态,恍然中感受到四周传来的雨声中,响起几道轻微的声响。
“也不知道我的身手还剩下多少……”
王计飞轻呼一口气,猫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提着短刀寻找隐蔽点。
——
扶龙帮总部原本在猎庄,但郑庄成为新龙头后就设到了凤凰区的一栋商厦里。
扶龙帮这几年走的也是洗白路子,其实极少状况会使用暴力手段,只有低级混混痞子才会拿暴力当做武器,如扶龙帮这样雄踞清水的帮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以威慑为主。
就如前世极境巅峰的江云庭,挑战者的兵器法宝都铺满整座神山后,又有多少人敢生出勇气挑战他。
江云庭站在那里,就是威慑。
不过目前商厦里已经血流成河。
今日特大暴雨,凤凰区内行人绝迹,车道上也不见几辆汽车,只有这一栋商厦里灯火通明,人影交错。
商厦里四处都是喊杀。
底下楼层,地面上已经倒了成排的人,血流了一地,枪支遍地,却没人去捡,因为弹夹全空了。
“兄弟,别逼我!”
光头男子持刀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敢相信,昨天还一起吃隔壁摊的烤串,今天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对方是个身穿背心的精壮男人,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血染红了背心,他没说话,呼吸有些急促,迟迟没有举起刀。
显然,他也很犹豫。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道喝声。
“降者不杀!”
精壮男人眼中惊喜,赶忙使着眼色,呵斥道:“降者不杀!放下刀,降者不杀!”
光头男子面色犹豫,最终将刀扔在地上。精壮男人面色一松。
不料此时,却有一个瘦削的男人冲了过来,一刀抹开男人的脖子,旋即抽刀一捅,不给光头任何反应的机会,将他捅了个对穿。
瘦削男人举起刀,疯狂大叫道:“谁敢当叛徒!胡长老还没输,谁投降就是叛徒!”
四周寂静,转瞬又疯狂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无论是哪一方赢,只要没见到真正的赢家,厮杀永远不会结束!
商厦顶楼。
两方人马对峙。
郑庄、王立还有一个气质阴翳的年轻人。
势单力薄。
另一方则有十数人。
为首者,是个头发半白的老人,手里捏着两个核桃,神色惫懒。
“小胡!”
老人喊了一声,立马有人应了一声,屁颠颠的跑到跟前。
“叔,有什么吩咐?”
此人正是胡爷,喘着粗气恭敬道。
老人看他这副体虚的样子,有些不满得皱起眉头,“给我们的郑大帮主汇报一下,我们的战况。”
胡爷应了声是,旋即从胡长老的人马破门而入开始,一路势如破竹突破重重封锁,杀到郑庄面前,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胡爷咳了咳,大声说道:“郑帮主,识时务者为俊杰,扶龙帮也该换个主人了。”
胡长老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这个侄子什么都不行,就这张嘴还行
,这话讲得,深得我心呐。
郑庄面色平静,问道:“胡长老,这又是何苦呢,大老板将位置传给我后,我可曾亏待过你?”
“不曾。”胡长老道。
郑庄又问:“大老板在时,帮内上下齐心,打下偌大江山,我上位后,更是扩张到逸阳市周围,这点,我可曾对不起这帮主之位?”
“不曾!”胡长老又道。
郑庄叹气道:“胡长老,我原以为你们只是因为想要更多,才会处处与我作对,现在想来,你们其实早就对大老板不满了吧。”
胡长老轻笑道:“谈不上谈不上,说实话,扶龙帮帮主之位由王少坐,我是绝对没有意见的,但由你来做就万万不行。”
“为什么?”郑庄面无表情。
“郑帮主心里不清楚?没事,我来念一念。”胡长老情绪有点激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三月二十日,郑庄和李长老的女儿出现在酒店,两小时才出来。四月七日,郑帮主幽会秦夫人,被秦长老看见,秦长老后来被你派遣到邻市镇压叛乱,不幸殒命……”
“啧啧,这一桩桩的,郑庄你来说说,秦长老是怎么死的?”胡长老气愤道,“像你这等荼毒本帮的混蛋,本长老怎能不反!”
郑庄轻描淡写道:“你说的这些,我没做过。”
“而且,这就是你勾结圣殿的理由?”郑庄语气变得低沉,“与虎谋皮,你可真有魄力。”
胡长老骂道:“休要诋毁我,我何时勾结圣殿了!我一心为帮里着想,帮里的兄弟都是有目共睹的。”
王立撇了撇嘴,这就时明摆着睁眼说瞎话了,胡长老身后站着四五个长老之外,还有几个外国人。
这几个外国人一看就是杀过人的,眼里充满果决和冷意,而且是这几天才出现的。这时间也太赶巧了。
这时,在旁一言不发的阴翳年轻人皱眉道:“恶心!”
这句话显得极为突兀,尤其是在胡长老虚与委蛇的时候。
胡长老脸色一冷。
阴翳年轻人却直接走上前,朝着胡长老身后几个外国人勾了勾手,眼中挑衅。
“圣殿的渣滓,上帝的光辉照耀不到你们,在华夏,地府是你们的去处!”
胡长老冷声道:“你是谁?”
阴翳年轻人冷笑道:“你是哪根葱,配知道大爷的姓名?”
“杀,给我杀了他!”胡长老一挥手,怒气勃勃道。
隐没在人群后的几个高大外国人立即闪身出来,中文不太流利,邪笑道:“愿你能上天堂。”
阴翳年轻人只是嘁了一声。
——
江云庭和齐宝珠一路往西,在国道上飞掠。
倏然间,两人止步。
前方正耸立着一个黑袍罩面的高大人影。
黑袍人手中还提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人,因为雨水的浇淋而瑟瑟发抖,正是卢全。
恐惧无比的卢全见到江云庭,不由大喜,呜呜哭了出来,“江宗师,救我,救我!”
“聒噪!”
黑袍人冷哼一声,轻轻一个弹指,卢全的脑袋一声嗡鸣,晕倒在地。
齐宝珠扬眉肃道:“我的剑告诉我,此人很强。”
他手按在剑把上,轻轻颤动着。
江云庭当然知道,也就是在今天,他才察觉到对方,那种冥冥之中的窥探,如今正式见面,他知道,这是真正的强敌。
“杀!”
江云庭轻吐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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