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楚虞仔细端详束缚带，如果是变异人的牙齿，几下就能咬断绳子，这更像是普通人牙齿磨砺痕迹。
需要在一个恐慌、惨烈的情境下，病人才会选择这种自救方式。
从陈松野受到惊吓，失态那一刻起，楚虞下线的理智恢复一些，简单点来说，偶像现场崩人设了，粉丝发觉他并没那么迷人，还不如自己镇定自若。
楚虞站直身子，看向床头柜，桌上摆着两个风干的硬包子，碗里面条发霉长毛。
根据头颅腐烂情况来看，不到一个半月，森山医院撤离时没有撤出所有病人，这点楚虞能明白，能住进这里的病人，已经没救了，是一整个家庭的负担，接到医院撤离通知后，未必会第一时间接走病人。
森川精神病院只留下几个医护人员照看病患，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些人大概已经全没了。
楚虞回过头，盯着挂在门口头颅的后脑勺。
陈松野见他不睬不理，硬着头皮走进门，“你看到什么了？”
楚虞抱着手臂，“我有两个猜测，第一种，病人被束缚带困在床上，听到走廊外面的动静，拼命咬断了束缚带逃出去，没想到在走廊撞上了变异人，被拖进病房吃得只剩下个头。”
陈松野想到那个画面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楚虞面无表情走近他，陈松野下意识后退，楚虞站在陈松野的位置，继续说：“第二种，是变异人把他捆起来的，变异人就站在这个位置，冷冷看他咬断绳子，在他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之际，把他拖回病房里杀死。”
比起变异人，陈松野觉得此刻过于镇定地楚虞更恐怖，说出这种话连眼都不眨。
楚虞歪过头，看向掀开的通风盖，“做完这些，它从这里走了。”
“这也太小了吧……”陈松野抬头。
通风管道逼仄狭窄，除非像楚虞这种削瘦单薄，而且还有隐劲的，不然堵在里面寸步难行。
楚虞解下步/枪，拉过凳子推在通风管道下面，“我上去看看。”
陈松野瞠目结舌，“你疯了吧，要是在管道遇上……”
“它不在这了。”
楚虞眯起眼，很奇怪，椭圆形管道光滑顺畅，想要从其中通过，四肢必须蹬在两侧墙壁借力，但他没有在墙上看到任何足迹。
黑漆漆管道正中间有条椭圆灰尘擦拭痕迹，像是有条蟒蛇从这里滑过去。
没给陈松野任何机会，楚虞双手撑住通风板，身轻体健翻上去，如同花式体操一般优美。
陈松野呆了几秒，第一想法是：楚虞走了，我怎么办？
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一样是本世界觉醒者，楚虞和他并没差多少。
“楚虞！！！”
陈松野匆忙登上凳子，“太危险了，你快回来！”
“楚虞！回来！我还在这！”
狭窄管道里只能前进，无法回头，楚虞听见呼喊后攀爬得更快了。
为什么异能突然失效了？
陈松野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像楚虞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崇拜虚有其表的累赘，偶像光环碎裂那一刻，楚虞已经对陈松野的好感值跌到低谷。
乌/黑/逼仄的管道中，快速穿过几个房间的楚虞突然僵住，如梦初醒。
一种酩酊大醉后幡然醒悟的感觉，天赋系统里的心灵果然厉害！
楚虞血气翻涌，看到陈松野那秒起，他进入一种不正常状态，觉得陈松野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看他衣衫褴褛，就心疼万分，恨不得把身上最好的东西全奉献出去……
期间数次觉得不对劲，但那种狂热崇拜的情绪屏蔽一切感知。
妈的。
唯一特殊物品薛定谔手/枪被搜刮走了，更别提背包里的所有物资。
楚虞清楚记得每一个罐头，每一块巧克力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还没被人这样当猴耍过。
有点意思。
攀爬的动作微顿后再次持续，楚虞越过一间间病房，直到药房门外，通风盖掉在地上，面前痕迹同时消失了。
楚虞轻松落地，拍拍胸口t恤口袋，硬邦邦金属块还在里面，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薛定谔的枪必须拿回来，什么都能忍，但拿他的武器绝对不行。
带上步/枪不能通过管道，楚虞现在只有一把陌刀。
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走廊通向医院礼堂，一条通向药房里。
楚虞透过透明窗户，药房货架药品堆放整齐有致，没入尽头冷库闪着绿色灯光。
每个医院都有一间冷藏库房，储备低温需药品，楚虞决定先看看这里，比起小礼堂，药房冷库更适合藏人。
嘻嘻嘻——
轻微响动隔着钢板门传来，孩童戏耍时的愉悦笑声，在荒废寂静医院格外清晰。
楚虞透过窗看到过雪白山头，森山精神病院建在偏远山区，避难第一选择是物资丰富的商场超市，不会有人不远万里来这里避难。
这里不可能有孩子。
楚虞眼梢眯起，单手握紧刀柄，扭开冷库房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刺骨。
或许为了省电，库房里的灯隔一段距离亮一盏，灯将他的影子拉成长条，清脆笑声仿佛在耳边。
封闭库房里空气沉郁压抑，他每走一步，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空间。
高高货架形成天然墙壁，楚虞越过一道道障碍，没有看到无处不在监控镜头，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走廊深处一盏幽白亮光，比所有的灯都要亮，像聚光灯下的舞台。
小女孩站在灯光下，后脑垂着两条羊角辫，绑着红色蝴蝶结花绳，大红裙子干净整洁，齐膝短袜小皮鞋，天真可爱。
“娃娃猜，妈妈猜，今天晚上谁不乖”
“爷爷乖，奶奶乖，妈妈戴上红围巾”
“奶奶猜，爷爷猜，今天晚上谁不乖”
“不对，不对，都不对，嘻嘻嘻，娃娃戴上红围巾”
女孩的声音童稚活泼，含着欢愉喜悦，楚虞听完最后一个字，仔细端详小女孩背影，就在这时，头顶灯光“啪”闪烁一下。
背影突然消失了，伴随着灯光再次明暗的“啪”声，她的背影再次出现，向楚虞站立位置移动一大截距离，转瞬间就到了身前！
楚虞的动态视力极好，只要物体有移动轨迹，逃不开他的眼睛，但眼前状况，超出他平生见闻。
拔出一半陌刀插回刀鞘里，楚虞有种预感，对付这个小女孩，刀没有任何作用。
此时他不由想起属性栏里灵能为4的评分，楚虞清楚灵能这个属性代表什么，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见到鬼。
一个辐射造成末日的世界里居然还有鬼，从克苏鲁系转到灵异恐怖，画风转变得未免太快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鬼么？
摆脱陈松野之后，楚虞思路很冷静，做出一个胆大的举动：“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脖子丝毫不动，脑袋整个翻转过来，惨白眼珠子像青蛙眼睛一样鼓动。
“哥哥，陪我玩游戏。”
“什么游戏？”楚虞无视血肉模糊的脸，平静地问。
女孩歪过脸，天真地说：“一二三，木头人。”
楚虞小时候没玩过游戏，但他见过别的小朋友玩，抽一个人站在墙壁前，蒙上眼睛，背对着参与游戏其他人，念‘一二三木头人’其间参与者会向前挪动脚步，一旦念完，立刻回头，抓到正在乱动的人即可交替游戏位置。
“好啊，你来做鬼。”楚虞若无其事地说。
除了站在墙前念字的人，其他参与者被称为“鬼”。
女孩盯着他看几秒，似乎没有见过让鬼做鬼的人，半晌才说：“好。”
“发带借给我。”
楚虞解下小女孩扎头绳的红丝带，走向最近一面墙。
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他知道，如果刚才慌张失措，拔腿就跑，现在已经躺地上动不了了。
“好了，小妹妹，我要开始了。”
楚虞系上红丝绸发带，立在墙壁前，将背影毫无防备地留给女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略颔首，“一……”
话音刚落，肩膀蓦然一沉，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肩头，千斤坠一样向下压，刺骨冷冽从背后袭来，一双冰冷手臂缓缓环住楚虞脖颈。
完全漆黑的环境里，两只凉飕飕的小手抚摸着他的大动脉，尖锐指甲划过脆弱温热皮肤，楚虞盯着眼前黑幕，小女孩像章鱼一样趴在背上，四肢如同吸盘紧紧缠住他。
一呼一吸之间皆是□□腐烂尸臭味，马尾辫落在他下颌骨，慢慢刷过脸颊，湿漉漉地液体顺着淌下来，不知是脓液还是口水。
雪白墙壁上只有楚虞一个人的影子。
“二三，木头人。”
楚虞似乎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对劲，吐完最后一个字，扯下绑在脑后发带，果断回头。
先礼后兵，要是还来这一套，他不介意拳打小朋友。
小女孩站在不远处，楚虞肩膀上的重量与此同时消失。
楚虞摸摸脖子上湿渍，意犹未尽地问：“你怎么不玩了？”
“你……”
小女孩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上居然露出疑惑神情。
楚虞也不装了，一步一步走近她，“你爸爸呢？”
二十分钟前，楚虞在禹少宁办公上看到张全家福，画面正中就是眼前的小姑娘。
禹少宁那种疯子，操纵变异病人大开杀戒，把整座森川精神病院变成地狱，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死在医院冷库里？
小女孩扭曲的脸猛地抽搐一下，咧开笑容，“哥哥，你背后有东西。”
楚虞回过头，空无一物，他耐心蹲下身，“你爸爸在礼堂里？他是不是变异了？”
小女孩笑容咧到耳廓，“爸爸变成红围脖！”
楚虞思索几秒，掏出口袋里的录音笔，他有一个推断，需要现在验证一下，“小妹妹，哪个是你爸爸的声音？”
……
接到命令的庄小思，与名为厉康的大汉，来到了鲜血遍布的病房区。
庄小思举起手腕，由理想城提供手表，红点坐标显示楚虞曾经到过此处，“他刚进了尽头第三间的病房。”
“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怎么跑得这么快？”厉康好奇地问。
庄小思面色不善，“不是，他在躲我们，毕竟他现在没有能力，一定会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
“你说得真有道理。”
厉康佩服地看着他，猝不及防走进猩红走廊，四处铺天盖地的血，他倒抽一口凉气。
“不要怕，故弄玄虚而已。”
庄小思拍拍他肩膀，大步向病房走去。
其实他也有点怵，但面对理想城监控镜头，庄小思表现出自己最冷静的一面。
只是血而已，没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是猪血，庄小思刚安慰完自己，迎面撞上挂在门口的人头。
“啊！”
两人几乎是同时后退，庄小思踩在厉康鞋上，厉康吓得差点尿裤子，庄小思比他稍好点，面上毫无血色。
面面相觑站了三分钟，庄小思瞅到屋子里监控，冷冷地说：“卑鄙无耻，楚虞把人头挂在这里，以为这招就能吓到我们吗？未免太小看我们俩了！”
厉康吞吞口水，视线避开头颅，“我还以为人头本来就在这。”
不论这颗头颅从哪儿捡来的，光是抱着挂在门框上，那个画面已经非常吓人了。
庄小思不屑轻哼，“我看他是穷途末路，逼不得已，异能无法使用，只能通过下三滥的招数来对付我们。”
说完，他不看人头，大步走进空无一人的病房。
“你看。”庄小思站在通风口处下，瞥见凳子上面足迹，露出掌控一切微笑，“他想让我们以为他上到了通风管道。”
厉康小心翼翼跟进来，“有没有可能他真上去了？”
庄小思抹起凳子上的灰尘，“呵！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这么高的距离，没有人能从这上去。”庄小思抬头看着三米高的天花板，笃定地说。
厉康也抬头，赞同地道：“你说得对，光靠这个凳子是没办法上到通风管道里的，除非他腰力强到逆天。”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庄小思已经参透楚虞一切想法。
厉康配合他装逼，“为什么？”
庄小思一字一顿：“因为他害怕我们了，想要误导我们爬到通风管道里，然后他利用地形优势，趁机在暗处偷袭。”
“卑鄙！”厉康怒喝道。
庄小思打个响指，“可惜他今天遇到了我，这些弱智的花招还骗不了我。”
厉康感叹说：“多亏了有你。”
腕表滴滴响了一声，庄小思抬起手腕，顿时笑起来，“我猜得没错，果然，他躲进药房冷库里了，我们去来个瓮中捉鳖！”
“冷库那么封闭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厉康神情担忧。
庄小思大步向前走去，“楚虞也是这样想的，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去冷库里抓他。”
“你真聪明。”厉康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