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汉弗斯身边的侍从,温琳望向维希娅,见她无声点头,温琳没说什么便疾步离开了。
上次去拜访时,卡森神甫显然是因为维希娅在场,还有想说的话没有说尽。
温琳本想着过几日再去问问,谁知突然出了意外。
与侍从匆忙赶往方庭斯修道院,入目所见的状况出人意料。
修道院被大火烧的只剩一堆残骸,修道院外是手持武器的人群与卫兵,气氛剑拔弩张。
看到温琳之后,人群中的情绪突然躁动起来,有人高喊,
“就是她,”
“那天就是在她离开以后,卡森神甫就把修道院里所有的东西都分给我们了,”
“不过隔了一天,修道院就失火了,卡森神甫被烧死在里面,一定和这个女人有关系,”
人群剧烈冲撞着,试图破开卫兵的防线,汉弗斯先一步到了这里,见状毫不犹豫的下令。
不多时血腥味在空气中流动,强势的镇压下,人群陷入短时间的安静里。
不动声色的皱眉,将视线从几个穿着褴褛但明显身体健壮的人身上收回,温琳淡定的走进修道院里。
前院摆放着两具尸体,用亚麻布盖上了。
汉弗斯站在一旁,手紧握着腰间的长剑,冷声说,
“询问了周边的居民,中午起的大火,这座修道院都是木头结构,离河又远,火势没法遏止,就烧成了现在的模样,”
“去找把匕首来,”温琳掀开白布,神情肃冷。
两具尸体表面皆被烧的一片焦黑,勉强能分辨出四肢的轮廓。
拿到匕首后,温琳让卫兵在尸体前占成一排,挡住了人群的视线。
毫无预兆的看着温琳手起刀落,汉弗斯骤然一惊,虽然终日混迹与亚特塔内,但温琳面不改色的剖开尸体的举动仍是给汉弗斯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温琳扔下匕手,才猛地回过神来。
神职人员活着时受人尊崇,即便是死了,遗体亦是该慎重对待的。
温琳这种从骨子散发出的丝毫不敬畏神明的大胆做法,让汉弗斯深受震动。
“胃里和气管里都很干净,没有找到炭末,说明他们不是被烧死的,而是死后才被烧成这样的,躯体上也未见明显的穿刺伤,致死的原因或许在脑袋上,”
温琳说着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转身朝着已经被扑灭的余烬里走去。
遍地狼藉,唯一没有被烧掉只有礼拜堂里的圣像,铁铸成的躯体被大火熏的黑漆漆的,在现在的情境下看起来十分可笑。
温琳仰起脖颈,注视着圣象的脸庞,嘲讽的勾了下唇。
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卡森神甫上次欲言又止的态度,似乎是还有一些话想与自己单独说。
被教廷故意安排进最混乱最贫苦的修道院中二十年,卡森神甫都安稳度过了,为什么偏偏在自己来了以后,就遭遇了不测呢。
汉弗斯远远的看着温琳,昏暗的背景下,她仰起头注视着圣像,身姿挺拔。
周身萦绕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冷冽气场,一眼望过去,似乎圣像都匍匐在她脚下。
想到温琳刚才说的话,汉弗斯走过去翻转尸体,瞳孔瞬息扩大,卡森神甫与守门老人的后脑上都能看到一个深深的凹痕。
虽然已经经手过无数残酷的审讯,汉弗斯仍然难以避免的被温琳的手段与洞察力折服。
只见温琳注视着圣像,缓缓走上前,绕着圣像走了几圈,突然蹲了下去,用手扒拉着什么。
汉弗斯见状走上前,帮着温琳一起将圣像下的木头残骸给扫开。
不慌不忙的屈指叩击,再找出一个点,用力一推。
霎时,咔嚓一声,圣像的石质基座下出现一道四四方方的缝隙,用刀刃沿着缝隙抠开石壁,里面是是一叠被羊皮包裹起来的纸。
温琳伸手进去摩挲,不出意料的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
对于虔诚的大公教教徒而言,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是至死都不能离身的,而在卡森神甫的尸体周围,丝毫没有十字架的痕迹。
而同为大公教教徒的守门老人的十字架被他紧攥在手中。
温琳打开羊皮纸,翻看起纸上的内容。
一连看了好几张,都是关于方庭斯贫民区里人员的详细资料,直到翻到最后,一封被密封起来的信映入温琳眼中。
信封上写着,“请你在能没有任何顾虑的离开戈兰时,再打开这封信——致温琳阁下,”
所有的细节串联在一起深想,无一不表明了卡森神甫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
可下手的人,会是谁呢?
温琳心中涌出十分强烈的直觉,卡森神甫的死,一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撇开维希娅,只有路切斯知道自己的身世,会是他吗?
纷乱的视线从满是灰尘的地面掠过,温琳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被卫兵们牢牢挡着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他们有人拿起石头朝着温琳扔过来。
渐渐的,扔石头的人越来越多,如一阵弹雨朝着温琳袭来。
骑士举起盾牌挡在温琳身前,却被她淡淡的挥手拒绝了。
她朝着人群走去,轻缓的步伐从容优雅,每一步都踩的很稳,与数颗石子擦身而过。
偏偏没有一颗石子能够击中她。
任由人群发泄,等到红了眼的人们恢复一点冷静后,温琳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
在温琳平静的注视下,疯狂与仇恨从他们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强势的当权者时会流露出的不安与惶恐。
温琳安静的凝视着他们的眼睛,大多数人眼中都深藏着对被命运亏待而产生的憎恨。
在气氛被沉默笼罩时,温琳说话了,“卫兵退开到两侧去,”
没人敢动,汉弗斯更是失态的喊了一句,“温琳阁下,不可以,”
早在温琳刚来时,汉弗斯就同她说了眼下的情况。
方庭斯修道院是方庭斯贫民区中唯一一块净土,卡森神甫一视同仁的对待贫民区中的所有人,用本就拮据的食物接济穷苦人,尽其所能的给他们治病,做弥撒赐福。
二十年的始终如一,让方庭斯贫民区中的所有人都开始真心实意的维护起这块净土,哪怕是穷凶极恶的逃犯,在见到卡森神甫时,都会收起满身的戾气。
现在被视为凶手的温琳,一旦离开了卫兵的保护,将会处于难以预料的危险中。
温琳连眼睛没有眨一下,她冷冷的又说了一遍,“诸位,让开,”
“不能让,”汉弗斯疾步冲到温琳身前,用更大的声音吼了一句,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慌乱。
有些无奈,也有些烦躁,温琳干脆的握着长刀,轻轻点地,旋身跃起,几个起落,出现在人群后。
一切都发生的毫无预兆,汉弗斯的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
第一时间让卫兵靠拢过去,但显然来不及了,温琳很快就被衣衫褴褛的人群给团团围住。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或许是温琳的眼神太过摄人,虽然众人将她围住了,却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他们手中拿着长棍、铁锹等武器,满是愤怒的盯着温琳。
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神情苍白痛苦,
“为什么要害死卡森神甫,他已经被赶进了这里,他不会妨碍你们,我们这些生来就被神所抛弃的人,是更加不敢碍着大人们任何事的,”
这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温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眸光有些微的触动。
那看起来是一个十岁的左右的男孩,四肢干瘦,两侧的脸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整个人就像被一层皮给包裹着,非常渗人。
可像他这样状况凄惨被绝境逼迫到早熟的人,在方庭斯贫民区里比比皆是。
温琳缓缓蹲下身,视线与那个小男孩齐平,
“神没有抛弃你们,他让你们遇见卡森神甫,还让你们遇见了我,”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绝不是杀害卡森神甫的凶手,在我上次离开前,卡森神甫曾要求我帮助你们,”
“足够的食物、遮蔽风雪的住处、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你们与你们的孩子能够光明正大的走出这里的机会,”
“命运对你们不公,却仍留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不少人脖颈上浮现出因为激动而凸出的青筋。
像他们这样的出身,真的会有被神所眷顾的一天吗,早已经麻木空洞的眼睛里因为温琳的话,涌出了久违的希冀情绪。
可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向来最喜欢玩弄虚伪的仁义道德,有人厉声喝道,“那卡森神甫呢,难道您妄图用一个谎言就让我们放弃追究卡森神甫的死因吗?”
这道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温琳站起身,朝着声源处望去。
最初来的时候,也是这个在挑动着其他人。
温琳的眸光一扫过去,他立刻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温琳对视。
再次环视众人,温琳口吻平静,听不出来喜怒,
“我会揪出真正的杀害卡森神甫的凶手,这是我对卡森神甫的承诺,也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温琳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手,手背朝上,代表着主教身份的银色权戒在阳光下闪耀着神圣的光芒。
“你是索尔教区的主教?”
有人惊呼,有人惊惧。
虽然一早知道温琳的身份或许是某个大贵族,但从不敢想她竟会是索尔教区的主教,对崇高信仰的畏惧是深深镌刻进所有人骨子里的,比王权更甚!
而在温琳表明身份后,人群中有几道身影开始慌乱的往后撤。
作者有话要说:过几天要搬家,还是跨市搬家,这几天好多需要交接的事情,有点忙~有空就二更,没空就只能生死时速了。
留个小问题,猜猜是谁杀了卡森神甫的,知道温琳身份的人目前就路切斯大主教与维希娅陛下,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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