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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24灰雀的心脏(1 / 1)

南笳忘记己是怎睡过去的。/br/br在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br/br雨后的天光种淡白的洁净,周濂月已经起床,穿戴整齐地坐在书桌的椅子上,摆着macbook,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间或滑动一下触『摸』屏。/br/br觉察到动静,他转过头来。/br/br南笳看他一眼,“……你昨晚睡着了吗?”/br/br单看他的脸没很明显的疲『色』,当然或许为他本身脸『色』苍白。/br/br周濂月吸着烟,淡淡地“嗯”了一声。/br/br南笳起身拾起沙发上的外套,『摸』了『摸』口袋,只房卡没手机。/br/br她纳罕,周濂月瞥了一眼,指了指沙发的茶几。/br/br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看。小覃一般会给她打电话叫早,通话记录果然一通8点钟打来的未接来电。/br/br可能她睡得太熟,没接到。/br/br南笳说:“我得回房间了,洗漱过后还得去化妆——你下午走?”/br/br周濂月没回答她,只让她先忙她己的去,他一会儿还个视频会议。/br/br南笳回到己房间,拿房卡刷开门,小覃在屋,桌上放着准备好的早餐和咖啡,咖啡用来消肿。/br/br小覃说:“笳姐你起来了。”/br/br“嗯。睡太熟没接到你的电话。”/br/br“不是啊。”小覃笑说,“响了几声被拒接了。”/br/br南笳顿了一下,“周濂月拒接的?”/br/br“应该是吧。周总拿他己的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今天的安排。你不是下午两点钟才开拍吗,周总说让我晚点再打给你。”/br/br南笳微微一愣。/br/br说话间,小覃伸手去碰了碰装咖啡的纸杯,“好像已经不怎热了,要换一杯?”/br/br“没事,能喝行。”/br/br南笳洗漱过后,回到桌边吃早餐,她将牛角包撕成小块喂进嘴,边吃边问小覃:“昨晚周总什时候到的?”/br/br“十点半左右吧。”/br/br“到了之后一直待我房间了?”/br/br“我拿房卡帮周总开过门之后回己房间了。周总应该是没出过门,不然他肯定还要再找我拿房卡。”/br/br南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br/br小覃也不多问,这是关姐特意叮嘱过的:做好分内的事,板的私事一句都不要过问,南笳是个好说话的人,周濂月可不是。说错话犯他忌讳,只卷铺盖走人这一条路,谁求情都没用。/br/br吃完早餐,南笳又去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出发去做妆造。/br/br结束之后,去片场待命。/br/br她午没吃东西。她需要一种饥饿带来的虚弱来帮助己投入角『色』。/br/br《灰雀》的故事集发生在一个月之内,小镇上发生一场血腥的凶杀案,死的恰好是女主角已经多年不再来往,重组了家庭的继父。女主角身为警察,和同伴携手侦查案件,在这个过程,发现了姐姐和男友的『奸』情,而事关姐姐的往事也渐渐浮出水,甚至间接地指向了凶杀案的嫌疑人。/br/br今天是室内戏,时间线和空间是连续的,都发生于南笳饰演的姐姐的单身公寓。/br/br姐姐和妹妹的男友在浴室的洗手台做-爱,结束之后姐姐接水洗脸,妹妹的男友背后抱住她,说我要跟妹妹分手,我要娶你。/br/br姐姐说,你知不知道是我杀死了我的继父。/br/br妹妹男友表情凝滞。/br/br姐姐看着镜子的己笑说,我俩到这儿了,请你马上跟我妹妹分手,否则我下一个杀的是你。/br/br妹妹男友吓得夺门而出,姐姐掏出口红在镜子上写下一行字:我是凶手。/br/br这场戏台词很少,重点是表情与细节。/br/br昏暗的浴室,幽黄的白炽灯泡,垢腻的洗手台,溅满干涸水渍与牙膏沫的镜,穿黑『色』内衣的女人,苍白消瘦的脸,斑驳的指甲油……/br/br只架了一个机位,侧拍摄,固定角度的长镜头,两位演员没ng,一气呵成。/br/br讷喊“卡”,拍拍手说这条通过了。/br/br小覃赶紧走上去,拿件系带的浴袍给南笳披上。/br/br摄影、灯光和收音设备都要重新调整和布置,南笳走到场外去补妆。/br/br一走出浴室门,南笳顿了一下,地抬头一看。/br/br不知道什时候来的,人群的外围,周濂月靠着场地“客厅”的窗台站着,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戴着黑『色』的口罩。/br/br南笳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还在角『色』的情绪,没空分神。/br/br大约二十分钟,场务通知南笳下一幕要开拍了。/br/br南笳走到浴室门口,脱了浴袍,穿着内衣再走回到场景。/br/br讷拉住她,“这场咱们不急,我们机器一直是架在这儿的,你己酝酿情绪,什时候觉得情绪到位了,什时候开始说台词。理解了吗?”/br/br南笳点头。/br/br她走到浴室低矮的窗台上坐下,窗框像个长方形将将好地将她钉在。/br/br她烟盒抖出一支烟,点燃,沉默地抽着。/br/br片场没人说话,只机器在运转,沉默记录。/br/br十分钟过去了,南笳还未开口。/br/br讷不出声,不催她。/br/br又过去五分钟,她点燃了第三支烟,低头看了看,伸手,将身旁的手机拿了起来。/br/br这动作设计没写在剧本。/br/br不过讷依然没阻止。/br/br她解锁了手机,似要给谁打电话,然而苍白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却没按下去。/br/br她手一松,手机“啪”一声掉了下去。/br/br她转头,通过狭窄的窗看向窗外,外一棵正在发芽的树。/br/br她终于开口,与其说是独白,不如说是在跟谁倾诉,跟一个不存在于房间的人。/br/br“我小时候救过一只灰雀的幼鸟。它树上掉下来,摔伤了翅膀。我给它喂食,喂水,它每天在窗台上踱步,叽叽喳喳地叫,好像想回到树上,回到它的巢。一天,风来了,我打开了窗。灰雀在窗台上徘徊,很害怕,我把它捧起来,它像颗心脏一样暖和。我想送他回树上去,我松开了手……灰雀扑棱一下翅膀,没飞起来,掉下去了。是七楼。它这样摔死了……我是凶手。”/br/br说完,她停顿了几秒钟,身体忽往外一侧,直接朝窗外倒下去。/br/br蓝『色』玻璃上贴着泛白的塑料纸,哗啦一响,像是灰雀的翅膀短暂地扑腾了一下。/br/br讷喊“卡”。/br/br布景特意设计过的,窗外实则只一米五,下垫了厚厚的海绵垫子。/br/br但跳窗这幕太真实,叫人心脏直接跳到了嗓子眼。/br/br周濂月飞快地拂开人群,走到了窗外。/br/br绿『色』的海绵垫子上,南笳平躺着,直勾勾地看着天上。/br/br小覃跪在她身旁,将浴袍盖到了她身上。/br/br浴袍是白『色』的,是和裹尸布一样的颜『色』。/br/br这行为叫周濂月蹙了蹙眉。/br/br小覃喊了好几声,南笳才反应。/br/br片刻,她伸出手,小覃抓住她,将她垫子上扶了起来。/br/br她穿上浴袍,低头沉默地系上了带子,经过工作人员,往屋走。/br/br周濂月瞧着她经过己身边,目光仍是直勾勾的,像是没看见他,没看见任人。/br/br讷监视器后站起身,大步走过来,给了南笳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拍拍她肩膀笑说:“很棒。回去休息吧。”/br/br南笳淡淡地笑了笑。/br/br小覃将一双拖鞋递到南笳脚下,待她靸上,扶着她的手臂往外走。/br/br迎跟人撞上,小覃脚步一顿,“周总。”/br/br周濂月脱了身上的风衣,往南笳背上一披,她抬了抬眼,一双无情绪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秒钟。/br/br周濂月一把揽住南笳的肩膀,对小覃说:“带路。”/br/br小覃愣了下,赶紧走到去开路。/br/br保姆车停得不远,司机不在车上,坐在不远的地方待命。/br/br南笳上了车,在位上坐了下来,整个人缩在宽大的风衣,一言不发。/br/br周濂月坐在旁边的位上,看着她。/br/br小覃不知该不该上去,踌躇地站在保姆车的门口。/br/br过了好久,南笳终于出声,声音似一缕轻烟缥缈,“我的衣服……”/br/br“在箱子!我马上拿过来。”/br/br小覃去后提下了行李箱,拿到门口,周濂月弯腰帮忙提上了车。/br/br小覃很乖觉地将车窗玻璃的遮光帘都拉了起来,然后下了车,将车门关上。/br/br南笳脱下了周濂月的风衣、头的浴袍,又紧跟着无表情地脱掉了方才作为戏服的一身内衣和内裤。/br/br她赤-裎着蹲在地上,拉开了行李箱,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缓慢地一件一件地穿上。/br/br周濂月无声地看着她,好像见证一个人生到死,再到生的一个过程。/br/br她套了件薄款的咖『色』套头『毛』衣,再套上牛仔长裤,起身拉上去,扣纽扣,拉拉链。/br/br最后一个动作结束时,手臂被周濂月轻轻攥住。/br/br他往后带了一下,她退后一步,在他腿上坐了下来。/br/br只顿了一秒钟,她两臂绕过他腋下,头低下去,埋在他肩头。/br/br始终是无声的。/br/br只微微的呼吸。/br/br周濂月摘下了口罩,手臂收拢,紧抱住她。/br/br他觉得抱着的是一缕烟,一丝灵魂,或者,也是一颗灰雀的心脏。/br/br她生活层层包裹的内心,却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戏,这过程简直种血淋淋的残酷。/br/br外头光线渐暗,天要黑了。/br/br南笳松开了手,抬头,周濂月抬眼与她对视,昏朦的空间,他们相触的视线第一次没捕猎与被捕猎,臣服与被臣服。/br/br只是单纯的一个对视,像一个月亮的雪夜样干净。/br/br南笳的眼泪瞬间流下来。/br/br而周濂月仰头,吻住她的眼角。/br/br沿着眼泪的痕迹一路向下,最后落在她微咸的唇上,亲一下即退开,再收紧手臂,按她的后脑勺,让她伏在己肩头。/br/br她低低地出声,种破碎的沙哑,“……周濂月,你见过死人,对吧。”/br/br周濂月贴在她后背的手指收拢了一下。/br/br“你觉得吗,活着,其实是一次一次的死亡……还是不得解脱的种,死亡的无限死循环……”/br/br“既然这痛苦,必要做这行?”周濂月低声问。/br/br南笳笑了一声,“你猜我为什要去考表演系?为我时候喜欢一个明星,我想如果我也去当明星,是不是可以跟他一起拍戏。为这,这个幼稚的理由。我考上没多久改追别的明星了,可天赋的诅咒才刚刚开始……他们都说我天赋,天赋的人注定得接受天赋的馈赠与诅咒。我起初不相信,后来我不得不信。我无法放弃,我无法躺平说去你妈的天赋,我要回去帮我爸开餐馆,我要当网红直播带货……”/br/br她是为了角『色』脱离,以喋喋不休。/br/br为了塑造角『色』,她不得不将己的意志驱逐,只留下好让角『色』降临的空壳。/br/br现在她要将这个空壳重新注满己的情绪和意志。/br/br即便周濂月远远不是个她最渴望倾诉的对象。/br/br片刻稀薄的温暖也总是聊胜于无。/br/br周濂月很耐心地听完,平声说:“你不是已经蹚过多死路走到了今天?往后只要你乐意拍,我一定能让你戏可拍。”/br/br南笳愣了下,抬头去看他。/br/br他也正看着她,脸上并没过多的表情。/br/br此刻,周濂月手机响了起来。/br/br他腾出只手去掏出来接听,许助打来的,说该出发去跟导吃晚饭了。/br/br周濂月说:“知道了。把车开过来吧。”/br/br南笳他腿上起来,拾起座位上风衣递给他,坐了下来。/br/br周濂月将风衣搭在手臂上,伸手去拉车门,“回酒店好好休息。要吃晚饭。”/br/br南笳笑一下,“最后这句话也送给你——你吃完了直接回市?”/br/br“看情况。”周濂月看她一眼,打开门,弯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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