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情侣的说话声越来越近,陈柚快走几步到了窗户旁边,微微探头向下望去,底下是一片一片的玫瑰,开得十分艳丽。
她眉头蹙了起来。
陈柚记得很清楚,玫瑰园建在后花园里,离城堡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如今却是挨着城堡的外墙开得灿烂。
正当她踟蹰时,身后传来了“吱呀吱呀”的推门声,陈柚不再迟疑,径直翻过了窗户,双手扒住了窗台,然后慢慢将右手挪到城堡的墙壁上,让手掌尽力贴合墙壁,增大摩擦面积。
她正打算让左手如法炮制,缓缓滑下去时,房间里传来了伯莎轻蔑的讽笑声:“哼,让我猜猜,一定又是玛格丽特,那个痴心妄想的婊.子!”
玛格丽特?
陈柚的动作一顿,她换了个姿势,勉强能扒着窗台在外头呆一会儿。
伯莎夫人并非管家夸赞过的温柔有礼,事实上,她脾气火爆得厉害,被人打搅了好事后,几乎变成了一只爆炸的小辣椒,陈柚甚至还听到了鞭子在空气中甩动的声音。
那位叫“亚格力特的男人”一直没有出声,既没有劝解,也没有火上浇油,要不是有两道脚步声,陈柚都察觉不到他也跟了出来。
两人背对着窗户,并没有注意到窗户被打开了,这给了陈柚可趁之机。
她也摸不准这位传说中的“亚格力特”是站在哪一方的,究竟是倾向于伯莎夫人呢,还是更偏心那位“玛格丽特”。
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大,伯莎夫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任是谁都能听出其中夹杂的怒火,反而是亚格力特,他的脚步声一直是不急不缓的,甚至还带了几分闲适悠闲。
不多时,门被一把扯开了,“啪”一声,是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随后传来的是少女的惨叫声:“啊,好痛!”
伯莎夫人才不心疼呢,她冷笑一声,十分不留情面:“真是不要脸,又偷偷摸摸摸跑楼上来,偷窥表哥表嫂的房事。”
“不,你不是我表嫂。”少女气息奄奄,但依旧十分固执:“你们还没结婚,不能做这种事情。”
“哦豁。”即使看不见伯莎夫人的神情,陈柚也想象得到对方脸上几乎溢出来的嘲讽:“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倒管起主人家的事来了?”
“正是因为姑母对我有大恩,我才不能看着表哥做错事。”少女的声音倔强且固执:“亚格力特表哥,你和伯莎小姐还没结婚,不能做不合规矩的事。”
接着,陈柚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翻书声:“亚格力特表哥,这是你送我的书,《奥丁格礼仪文化》,上面清楚地写着,未举行结婚仪式的未婚夫妻需要保持距离,不能同处一室,更不能做逾越之事。”
伯莎夫人气得跺了跺脚,却不寻情敌的麻烦,反而娇滴滴地嗔道:“亚格力特~”
亚格力特轻笑一声,声音却是泛着冷意:“玛格丽特,你管的太多了。”
他明显是袒护伯莎的。
陈柚精神一振,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谈话声。
玛格丽特十分坚持:“亚格力特表哥,我没错,我这是为你好。”
“呵。”亚格力特漫不经心地嗤一声:“玛格丽特,如果你足够认真,就应当知晓,《奥丁格礼仪文化》里还有一条,不要干涉别人的事情,尤其当你在别人家中做客的时候,更不要妄议主人的决定,这太过失礼。”
隔着一堵墙,陈柚看不清玛格丽特脸上的神情,但应当是很不好的,因为她随后传来的声音十分有气无力,甚至还带着万分的委屈:“是玛格丽特僭越了。”
伯莎夫人没再说话,反而是亚格力特不依不饶继续打击她:“我不喜欢客人进入三楼,这是我私密的地方,主人要招待好客人,客人也不该做让主人为难的事情。”
随后,便是一阵仓皇逃窜的脚步声,片刻过后,伯莎夫人似乎是扑进了男人的怀里,伴随着哈哈大笑:“亚格力特,你瞧她那样,真是讨厌极了,像水沟里的癞蛤.蟆,全身都长满了令人作呕的丑疙瘩。”
“这可不是淑女该说的话。”亚格力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生气,甚至还含了几丝宠溺:“一个不甚重要的小人物罢了,还不值得你为她发火。”
“亚格力特……”
女人感动地欢呼一声,两人似乎抱在了一起,随后传来了暧昧的水渍声。
陈柚厚着脸皮听了会儿,实在得不到有效信息了,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心神,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离自己有七八米的地面,正思索着该如何平安着陆,眼前突然天旋地转,下一瞬,她已经到了厨房。
陈柚不动神色地扫了一眼,她身上套着一个围裙,身边围了三四个同样装扮的女人,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说着闲话。
裹着米黄色头巾的年轻女人愤懑道:“你们可不知道,玛格丽特小姐太刻,我侄女想应聘她贴身女仆的岗位,她却讽刺我的侄女太过粗俗?呵,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穷鬼破落户的女儿。”
“这有什么办法呢?”棕发女仆背着她撇了撇嘴,对她的观点却十分赞同:“伯爵夫人待她这样好,她还不知羞耻,想要勾引伯爵大人,不愧是赌鬼的女儿。”
大家哄然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城堡主人们的八卦来,陈柚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参与她们的八卦,只是分了些心神去听。
在几位女仆的通力合作下,陈柚可算是分清了伯莎夫人、亚格力特和玛格丽特的身份。
原来,亚格力特便是城堡的主人——一位声名赫赫的伯爵大人,他从父亲手中继承了庞大的家产,却不喜交际,除非必要,从不接受其他贵族的邀请,也不会分发邀请函,请其他贵族来自己的城堡做客。
但即使这样,他的名声也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害,相反,大家都爱结交他,与他做朋友,他慷慨且宽容,对辖区下的平民也十分友善,是个正直可靠的人
而他的妻子,便是曾被管家莱昂赞为“礼仪大家”的伯莎夫人,但她在这儿的风评十分差,私底下甚至还有贵族用轻蔑的语气称呼她“交际花”。
对于亚格力特伯爵和伯莎小姐的结合,众人大感震惊,虽然伯莎也是贵族出生,但她并不是一位贤良矜持的淑女,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混迹各种舞会,言行举止轻浮放荡,而亚格力特伯爵呢,像极了老古董,说话都一板一眼的,恨不得对着教条照本宣科,无趣到了极点,连衬衫的纽扣都要扣到最上面一个。
据说,当他落难的亲戚——玛格丽特小姐和她的弟弟刚到城堡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塞给姐弟二人一本《奥丁格礼仪文化》,并且严厉警告他们不要做伤风败俗之事,堕了伯爵家族的名声。
最后,他的表弟受不了城堡里死气沉沉的气氛,在一个雨夜偷了马厩里的马,连夜投奔了军队,只剩下姐姐还呆在城堡里。
在亚格力特伯爵与伯莎小姐签订婚约之前,众人都认为,玛格丽特会成为将来的伯爵夫人。
玛格丽特小姐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在父亲败光家产之前,身为长女的她享受了家族大部分的宠爱与资源,撇开家世不提,她的学识素养,担得起“伯爵夫人”之位。
更重要的是,她与亚格力特伯爵如出一辙的脾性,堪称绝配。
玛格丽特的一举一动几乎是照着教条刻下来的,简直是翻版的伯爵大人,又有伯爵大人母亲的宠爱,不仅是城堡里的仆人,就连圈子里的贵族都认为,她会在不久的将来,与伯爵大人订下婚约,名正言顺地住在城堡里——虽然伯爵大人对她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但他对谁不都一副死人脸么?
出乎意料的是,伯爵大人这种古板严肃的男人,最后竟然向伯莎小姐这样轻佻放肆的女人求婚了,还容忍了她一切不符合礼仪的行为,简直惊掉了一大片人的下巴。
伯莎确实是个大胆的女人,虽然还没举行正式的婚礼,但她已经住进了城堡,接受了伯爵府的内务,一点儿都不像别的未婚小姐一样矜持,偏偏亚格力特伯爵还乐意纵着她,直到两人举行婚礼时,亚格力特已经彻底迷恋上了她,典型特征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他撵狗绝不追鸡。
伯爵府有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玛格丽特的日子就难捱起来了,虽说伯莎夫人不会苛扣她的饭菜和零花钱,但仆人们对她的态度不可抑止地冷淡了下来,纷纷向伯莎献殷勤。
而玛格丽特也瞧不惯这位便宜表嫂的轻佻行为,两人可不就杠上了么?可惜老伯爵夫人已经去世,伯爵又明显站在自己未婚妻一方,玛格丽特几乎是被摁着打。
陈柚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手上的活没落下一点,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亲自下场,多套一些信息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毒蛇般阴冷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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