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凛嘁了声,转手又从夹克内兜里拿出个长条小盒递给宁七,“给你的,我赶时间真要走了,你要是心里有马胜武,记得抓紧时间去京洲城。”
说完长腿就跨上了车,宁七却不干,扯住他手臂,“这什么啊。”
就给她了。
“一支笔而已,你不是要上学么。”
乔凛不耐烦的,“松开,舍不得小爷啊。”
“笔?”
宁七挡着不让他走,双手迅速拆开了盒子,一看到笔上的小百花logo就有些惊滞——
“万葆龙?”
她小学考百分时宁老六送过她一支,可贵着呢!
乔凛给她的这支通体银白,许是传说中的锤身效果,整支笔身仿若切割好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开帽后笔尖是纯金色,上面有小的14k标记,笔身不是白金就是纯银,拿在手里可厚重,到处都透着一股子钱味儿。
她烫手的呀!
不敢耽搁,赶紧把笔放在盒子里装好,递给乔凛,“这得多少钱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乔凛却看着她没动,眸底再次划过讶然,“龙王还给你点化过钢笔品牌?”
“别扯没用的了!”
宁七把盒子往他兜里揣着,“这个牌子我认识,我坚决不能收的!”
甭说现在了!
万葆龙的钢笔在三十年后普普通通的都要上千块,做工这么牛比的,不得个大几万!
败家子啊,说送人就送人了。
她收了睡觉都不能安稳!
“行。”
乔凛也没废话,接过笔回手就是一扔,直接扔石台子上面了,“你不要就扔了,爱谁捡谁捡,我回家了。”
“哎你!”
什么毛病呢这是!
宁七急着,朝石台跑了两步,太高了她还上不去,只能折回来猛跑两步一把扯住罪魁祸首的夹克下摆,“你给我站住!!”
“……”
乔凛蹬车都要走了,被这么一拽好悬没给她带摔了,腿支上地,“小爷说了,你不要就……”
“麻溜去给我捡回来!!”
宁七能不气?
就算她不要也不能随手扔了啊!
拿这招震慑谁呢!
“你不是不要?”
乔凛微怔,脸上表情说不上来,“就扔那呗。”
“你别墨迹啊,我可要动手啦!”
宁七气的低头在周围打转转,陀螺一般!
乔凛见她那样直想笑,“你干什么。”
“我找东西抽你我!!”
她回手捡起地上那根做题的树枝,比比划划的就奔乔凛去了,“你可真是哪吒,三毛,金刚葫芦娃啊,一点大人事儿都不干!麻溜给我捡回来!你糟践东西啊!那是能随便扔的吗!不是钱来的啊,你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快点!不然这条腿哈……”
缓了口气,宁七用树枝指了指他那条撑地的长腿,“这条腿我可不保准儿了啊,我可查数了!一二三了,一……”
乔凛倒是没磨蹭,见她倒计时就从车上下来,几个大步走到石台前,单腿一下就登上去了!
潇洒飘逸的!
宁七有些傻眼……
妈呀!
她爬都爬不上去的地儿,人一下就踩上去了,差距啊,差距。
乔凛把那个笔盒捡回来,朝着小人儿又一递,“再不要,我一会儿扔玉米……”
“闭嘴!”
宁七一把抓过笔盒,打开就检查了一下,还行,盒子包装好,笔没摔坏,不然她得心疼死,“乔凛我告诉你,以后再敢跟我玩这套,我可不饶你。”
“……”
乔凛似笑非笑的看她,倒是很听话的嗯了声,“那你收着。”
“这回我就……”
宁七大力点了下头,“行!我收着了,不过,这不是你哥送你的礼物吧,别你转手又给我了。”
“我的。”
乔凛回的简单,“但我也要提醒你,爷可小心眼,你要敢把我的东西转手送别人……”
“这个不能!”
宁七立刻表决心,这么贵重的她也不舍得给别人啊,“我好好用,用它学习知识文化,将来考进理想大学,为祖国的四化做贡献。”
心脏砰砰跳啊!
这要是保存好了……保值啊!
啥家庭啊!
出手就送人这个!
乔凛看她那神叨的小样儿直想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那我回了。”
上车却看向她,“上来吧,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
宁七应着,“我送送你吧,送到玉米地那,兴许回去的路上还能碰上我奶奶呢。”
乔凛点头,下车推着慢慢走,得照顾某人小短腿呀。
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居然谁都没话,宁七紧紧攥着那个笔盒,心惴惴的,滋味儿说不上来……
乔凛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觉的风很安静,云很祥和,周遭的一切,都有些定格。
到了地方,乔凛都记不清自己第几次告别了,宁七抬手想挥,还是忍不住出口,“乔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又不是傻子,岂会感受不到?
在山上照顾她可以理解大家是一个团队,理应团结友爱,互相协作,下山后给她票证,她只当是朋友间的情谊,乔凛照顾她家庭条件困难,可今天又特意骑车送了她挂号单,还有这支名贵的笔,她有些不懂了。
“自然是因为……”
乔凛顿了顿,夕阳很自然的给他镀了层光辉,“你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
宁七懵了两秒,想到他进村时和自己互动的种种,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笑了笑,“原来是因为我袖珍啊,京洲城里,我这情况的,不常见是吧。”
“……”
乔凛怎么有点想杀人的冲动呢。
“我明白了。”
她还点头?
她明白个屁!
“我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宁七挥挥手,脸上还是笑的,转回身朝家里走着,但心情却沉重了几分,她是理解的,长得这么小,但会的一些东西又不像小孩儿,这叫什么,反差萌吧,所以才会引人注意,在村里,很多人不都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她的,觉得她蛮有意思的么。
莫名叹了口气,她扭头想喊一声,她肯定会长高的,长到一米八,吓死你们!!!
结果一回头,却见乔凛飞出一腿直接把自行车踹到了!
踹了车不心疼不说,他还挺来气的样儿。
“你干嘛!”
宁七瞪大眼,“没事儿又祸祸东西!扶起来!!”
“……”
乔凛在三十多米外一脸盛气,他还扶?
都想连她一起踹了!
结果见小人儿作势要冲过来,他身体很诚实的就扶起了车子,又听她说让自己赶紧回去,又蹬起车子开拔,骑出十多米才缓过神,哎,凭什么,他还就……
心里一来气,乔凛车把调转方向,冲着宁七嗖嗖嗖骑了过去!
“……”
宁七吓一跳,还以为他要撞死自己!
大脑一片空白的档口,只听空气中一记尖锐的‘吱嘎——’声响,乔凛在她的身前一拉车闸,整个人下车就俯身冲向她,“我不是!”
“……”
宁七直觉自己被他身上的气息沐浴了一通!
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光圈里,脑子里哄哄炸响,鼻息处全是一股香皂的清新味道,思维都短路了,“那你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
乔凛顺着她喊出来才微微怔了两秒,旋即就看小人儿喷笑而出,宁七真是笑到肚子疼,“你是三狗子,哈哈哈哈~”
“……”
看她这样,乔凛却是一副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被她气的,都糊涂了。
“马三胖,我指的是,我不是因为你矮才对你好的。”
“那是因为什么?”
宁七笑的眼泪都要出来,眼里润润的看他,“你总得有个理由呀。”
“我……哪来那么多狗屁理由!”
乔凛咽下要说的话,忍住想捏死她的冲动,“小爷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
“你什么态度呀。”
宁七不乐意的,“我不就是问你个理由吗,你犯得着大呼小叫的嘛,那边可有蛇在修炼呢,别回头给你迷了在掉那坑里。”
“……”
乔凛生抿着要翘起的唇角,僵着张脸拽起自行车,腿上一挎,“迷我?老子掉进去回头就进村广播,打到敌人马三宝,我们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务必要让她明白,什么叫严冬般的残酷!”
语落,扬长而去。
骑出好远,乔凛心头还烦躁着,不自觉地自语,“理由理由,送点东西也要理由?除了想送还能有什么理由,难不成还是因为她可爱,她招人喜欢?还能是……”
某小爷心下一颤,默默的加快了速度。
宁七原地笑了好一阵,可以呀兄弟,能接梗呀。
目送着他的背身就剩针眼大的小点儿,她这才转身离开,嘴里长长的呼出口气,是呀,交朋友,需要什么理由呢?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回头又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看不到他了,但唇角还是牵了牵,很奇怪,她越发觉得乔凛……嗯,可爱。
对,是可爱。
他很像一个孩子,大孩子。
如同汪老《人间草木》里的一段,‘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的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所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呵~
这便是他。
无论因为什么跟她成为了朋友,却也是真心待她,这个朋友,值得交。
低头看了看笔盒,宁七深吸了口气,这兄弟来回一百六十多里地,也不知道后背能不能吃的消!
一路小跑的回了家,冯玉珍还没回来,村里人都熟,胜武和柱子的老师私下里也是三宝的婶子,求教上针线活就没点儿了。
“三宝,乔凛什么急事啊。”
马兴文还在木板后头坐着,这个点儿没人来了,他插空缕缕钱,对对账,会计做的可称职。
宁七还真觉得她哥适合干这活儿!
跟坐露天办公室似的。
稳当!
能坐住。
“他帮忙在城里的医院挂了号,咱们拿着挂号单就可以直接去找专家给二哥看耳朵了。”
宁七说得高兴,小心地把那张挂号纸张拿出来,轻薄的哟,风一吹都乍乍作响,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真的呀!”
马兴文也跟着激动,拿过来仔细的瞧了瞧,他也没去过什么大医院,头一回见京洲城里的挂号单,“拿这个就行了?”
“嗯。”
“真好啊,真好!”
马兴文高兴半天,转眼看到了木板上的钢笔盒子,“这是什么?”
他打开看了看,眼睛登时就大了,“好漂亮的钢笔啊!”
学生嘛!
都喜欢这个!
宁七在旁边瞧着马兴文喜欢,心里还紧张兮兮的怕大哥开口,这不比旁的,她真没法豪气的送人。
“大哥,这是乔凛送我的笔,他知道我明年要上学,用来鼓励我的。”
“有心呀!”
马兴文不认识品牌,但好钢笔拿在手里一感觉就有数了,旁边有钢笔水,他蘸着写了几个字,“好用,真好用……”
反复稀罕了一会儿,他把笔尖处理干净还给了三宝,“三宝啊,这笔你一定要好生保养使用,这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笔,上学后免不了要和同学打打闹闹,一定要注意保护好笔,别摔到了。”
“……”
宁七怔了怔,哦了一声接过来,刚看大哥那么喜欢,还以为他就算不要也得借着写点什么,这是正常心理嘛!
万没想到,大哥完全没有那个心,很单纯的欣赏,相比之下,倒是她狭隘了。
“三宝,其实,你上学,大哥应该送你支笔的。”
马兴文还挺不好意思,“其实我想过来着,要是我能给乔凛补上课,回头有钱了就去给你买一支钢笔,钢笔字写好了,那是你的第二张脸,可惜后来没补上,后来看你和奶奶换回来了钢笔我就把这想法打消了,但今天看乔凛……大哥没他有心啊。”
“大哥,别那么说,平常你都照顾我够多得了,咱们一家人以后好好努力赚钱,想买啥就能买啥了。”
宁七说着,“哎,对了大哥,你看看这个题怎么做?”
一时兴起,反正现在院里没别人,她拿过马兴文的记录本翻了一页,把三角函数换了个题型写到本子上,推到马兴文面前,:“大哥,你看看……”
“这是,函数啊!”
马兴文愣了愣,“谁给你写的题?这很难啊!”
“我无意中在别的地方看到的。”
宁七嘿嘿笑,“怎么解?”
“这个……”
马兴文一脸难言,琢磨半天,“得套个公式,然后在……”
宁七等了会儿,见大哥好像看她在旁边还有些紧张就去忙别的了。
等冯玉珍带着胜武和小柱子回来,她又跟奶奶商量起了进城的事儿,都要把这茬儿忘到脑后了,马兴文才带着答案姗姗而来,“三宝啊,大哥解出来了,你看答案,哎呀,我一个文科生,真是很少去解数学题啊!”
宁七接过看了看,答案倒是对,可这时间也……
马兴文把三宝的反应解读成看不懂,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宝,等你上了高中,这些就会了,一定要努力学习,要比大哥学习好,大哥偏科的很厉害,数学真是不行,拉分太多了!”
原来如此。
宁七点了下头,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得亏没去教乔凛……谁教谁还不一定呢!
……
祖孙五人准备启程。
三兄弟很兴奋,晚上觉都没睡好,结果一起来,被大雨拍在家里了。
冯玉珍在屋门口看了会儿,雨下的很大,院里都起雾了。
村里人管这种下法叫冒烟,雨下冒烟了,说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这无异于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三兄弟都有些郁郁寡欢,衣服都换好了,给我整这个?
宁七心态倒是蛮好,出门雨,大吉利!
雨有滋润丰收的意思,寓意会遇到贵人,天公提醒呢!
再说已经下了,急也没用,等着呗。
大雨一连下了三天,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停下后,树叶仿佛一夕之间就都黄了。
萧萧肃肃。
天瞬间凉飕下来,冯玉珍赶忙给孩子们增加外出衣物。
宁七被奶奶换上了一件浅粉色格子外套,黑色烫绒裤,脚上一双黑色平板鞋,都是奶奶新做的,用来出门穿。
“哎呦喂,进城后让这帮城里小姑娘见识见识,哪个都不敌我三宝好看。”
冯玉珍一给小人儿打扮就美得很!
不管她做啥,三宝穿上,在她看来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就这一身,肯定能给城里的小姑娘们都比下去!
宁七是无所谓穿什么的,奶奶高兴就好!
三兄弟就比较简单了,都是一身冯玉珍给做的中山装,鞋子虽然不是新的,但底子她都给重新纳了,刷干净,在戴个小八角帽,站出去都是崭新新的!
“洋气,真是洋气!”
冯玉珍对自己的四个‘作品’特别满意!
至于她自己,那就没什么好收拾的了!
新衣裳也没有,让她做就说老太太了穿新的给谁看,干净的就行!
翻找出一套没有补丁的中式扣襟外套,梳光溜了头发,老太太对着镜子一照,嗯,红光满面,美得很!
出门前再检查一遍带的东西,去喊了马喜发一声,拜托儿子帮忙喂几天鸡,下的蛋就给他了,简单交代完毕,大门锁头一挂,这趟期待已久的进城之旅,终于展开了!
空气有几许清寒,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了牛爷爷!
老头感激三宝帮忙带东西,提前几天就自告奋勇的要用自家的马车送他们去镇上的车站,在那里搭进城的客车。
冯玉珍连连道谢,三兄弟互相拉拽着上车,路过的村民无不表现出羡慕,“冯大姨啊,您家这几个孩子打扮的真漂亮!”
“是吧,都是新的!”
老太太也高兴,“咱进城啊,也不能给上河村丢人,要让那城里人看看,咱们农村人穿的也不差!”
村里人听着也高兴,“好好震震他们,冯大姨,一路顺风啊!”
“哎!等我们回来吧!”
祖孙几个坐好,牛爷爷直接挥舞起鞭子,“驾~!”
‘啪~!!’
清脆一声,算是抽响了宁七进城的第一炮!
……
客车时间是早就打听好的,祖孙几人赶到镇上的时间刚好,直到买票上了车,三兄弟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路应接不暇,越靠近京洲城,宁七越有感慨。
她虽从小在京洲城长大,在她前世,真的称不上对这城市有多喜爱。
物价太贵,房价太高,人心浮躁。
好像,无论它多繁华,自己都有挑剔的地方。
但现在,她重生了一回,在村里待了这么久,却是无比期待,期待这个陪伴了她二十八年,见证了她所有的苦与乐的名利场。
“城门,奶,是城门啊!”
小柱子坐在后面,看到京洲的城门楼子便激动地站起来,“好高啊,比课本上看的要高太多了!”
售票员见过太多初次进城的农村人,习惯这反应了,也没有出口阻拦。
孩子兴奋的,扒着窗户继续往外看,“那么老高的楼啊。
“奶,好多的车啊。”
滴滴~
笛声一响,小柱子还吓一激灵,“叫了!那车叫了!”
车里的乘客发出了善意的哄笑,这趟线上走的不是往返城镇的小生意人,就是要进成探亲的,孩子的这种心情都理解,一双双眼睛,也都不自觉地往车窗外看。
马兴文和马胜武虽没像小柱子那样恨不得把脸贴到车玻璃上,可打从客车开进京洲,视线就没离开过窗户。
大城市的一切都像万花筒,五彩缤纷,看不够,根本看不够。
小人儿和奶奶坐在双人位上,听着后面小柱子一茬儿接着一茬儿的惊叹,宁七的眼神有些复杂,这像是她认识的京洲城,又不太像!
眼前的这座城,更古朴,沧桑,透着一股子岁月沉甸后的气息。
却也更崭新,有朝气,楼牌子上挂着催人奋进的标语,诉说着,一个时代的开始。
许多大厦还没拔地而起,许多商圈,也还未开发,街面上人来人往,很多人骑着自行车,叮叮叮~打着悦耳的响铃。
手不自觉的握紧冯玉珍,那些还未开始的,便是她重启人生的意义。
老太太的手有些凉,宁七扭回脸才发现冯玉珍已由最初的欣喜变得沮丧,“奶,您怎么了?”
“没事儿。”
老太太强撑出一抹笑,“挺好,这大城市是真好。”
到站了。
三兄弟互诉着见闻下车,冯玉珍跟在后面,不着痕迹的拽了拽衣襟。
这一切都在宁七眼里,“奶,是不是看城里人穿的衣服有啥想法了?”
冯玉珍瞄了眼前面一出站口就在道边看小汽车的三兄弟,难掩自卑,“奶还以为给你们打扮的成好了,刚看了一圈才发现,他们城里人都不穿这个了……”
倒是事实!
改革不是说着玩玩儿的,大城市的青年男女们早就走到了时代的尖端。
从徐露瑶的穿着上就能看出一二了!
冯玉珍以为城里小孩儿还是像以前那么打扮,穿格子对襟扣衫,烫绒裤,平板鞋。
谁知她刚才一路看到的小孩子都是背带裤,背带裙,白色袜,小皮鞋。
洋气的!
有的小女孩儿穿的更像小洋人儿,小套装,领口还有蝴蝶结!
样式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老太太很是受挫,再一看她三宝,让她给捯饬的土里土气,心里可难受,她前段时间见那个城里小姑娘来买假领子,一度自信心暴涨,在家还自我感觉良好,其实……
“奶,城里人其实也是穿啥样的都有,你别总盯着那些弄潮儿。”
宁七抬手一指,对面街道上就一个衣服上带补丁的,“您看,他们跟咱们一样,生活的有穷有富,穿的也是有新有旧,我这衣服又干净,又崭新,她们想穿还买不到呢!”
老太太顺着小人儿的手指看了眼,这才松快了些,她不是攀比,头回进城,她怕被人家笑话,“三宝,奶也想你穿的像洋娃娃似的,领口有花儿的。”
“奶呀,那都是小孩子穿的,我是大姑娘啦。”
宁七小声道,“咱们哪,甭管城里人穿啥,他们也是生活需要,你想想,她们穿那高跟鞋,拎着小坤包,能下地扒苞米吗,都是为了工作和社交!”
她下巴朝三兄弟的背身送送,“您看我哥他们多开心啊,大家都穿着马家牌的衣服,心里高兴着呢,回头等我们办完执照,再把马家牌卖到城里,到时候您就看吧,满大街都是穿您制作的衣服,您烦都不成!”
“真的?”
冯玉珍心情好了,“奶好好努力,争取把咱马家牌做出去。”
“必须的啊!”
宁七眼眉一挑,“您可是上河村知名大裁缝,马家牌必须在您手上发扬光大!”
得嘞!
老太太一扫脸上的阴霾,也不觉得自己穿的寒酸了!
腰板挺得溜直的走到三兄弟身旁,跟着一起看起了新鲜,“哎呦,这辆四轮车还是黄色的呢!”
宁七默默呼出口气,很多人都对农村人有偏见,这也就造成了他们更敏感,其实人字写出去,又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呢。
等祖孙几个新鲜看差不多了,宁七迎上前,“来,跟我走,咱们去找旅店!”
新来的宝贝要跟住,跟着三宝不迷路!
宁七假模假式的拿出一张地图,说是乔凛帮忙画的,这样他们去哪都能找到了。
嗐!
幌子打的也不容易!
“大家跟紧我,别溜号落下了!”
宁七导游临身,“前面那栋大楼,就是京洲城有名的副食品大楼,它成立于二十世纪初,早先是……”
嘴真是一路没闲着!
遇到啥就讲解啥!
家里人问起来她就说地图上有,马兴文开始还想给三宝做个参谋,结果一看那地图跟鬼画符似的,他根本看不懂!
本来他还多虑,可见三宝一副门门清儿的模样,心便也放了。
车站出来是城中区,宁七不打算走远,就在城中区住,去医院或哪里逛逛都方便。
眼下的京洲城还只有八个城区,五个城区是主城,其它三个属远郊城区。
她先前的废品收购站,就属于南城郊区,客车进城时她还朝‘老家儿’的方向看了看,百感交集。
那地儿现在还蛮破,都是庄稼地,城郊农村嘛!
待她前世在那生活时,南郊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工业区,很多工厂都建在那里。
因外来务工人员很多,流动量大,人口素质有些参差不齐,打工者为了省些生活费,还会自己开垦些小菜园,久而久之,京洲市民也称南郊为城中村。
但宁七挺喜欢那地儿的!
不光是情怀,郊区房价低,地理位置也可以,日后交通四通八达,坐地铁去哪都方便!
如果她有钱了,定要在‘老家儿’置地建厂,高低折腾出一番作为!
……
识路,地儿找的就快。
现年旅店统称招待所,公营的都是某某局招待所,那种只针对他们内部员工,不对外开放。
只有‘人民’,或‘建设’一类没有多余前缀名字的招待所,外来办事的普通群众才可以入住。
三人间,一晚3块钱。
老太太进了房间就做好安排,三宝跟她一张床,兴文小柱子一张床,胜武体格大,自己睡一张!
大家都很满意。
三兄弟除了马兴文,那俩都是第一次睡床,稀罕的进屋就坐到床上感受,“奶,软的!是软的!”
宁七淡笑着没接茬儿,木板床铺的被褥,能软和到哪去,也就比炕能软一点呗!
但孩子高兴,她也没泼冷水的习惯。
“三宝,你咋知道这地儿就有招待所?”
老太太也看了一圈新鲜,城里人真有钱啊,这屋子里还有大柜子,这么多房间,打家具就得老鼻子钱了吧。
“郑爷爷告诉我的。”
实话!
她那天去探望乔凛,和郑爷爷聊完人参顺便确定了下招待所的位置,她只是认路,可要说哪有群众招待所,她也迷茫,隔了三十多年,哪能上去就摸着?
虽对些酒店也有印象,像城中的港宾酒店,京港酒店等等,都是六十年代就开业的高档大酒店,也可以接待普通群众,但一看名字就知道,人家主要是接待外宾或华侨的,入住要用侨汇券倒是小事,一宿少说都得百八的!
真消费不起!
郑多旺正好买自行车时来过两趟,稍微给她指指路,她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