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连十秒都没有数,她捧着半盒牛奶小跑着到门口,拉开门,就看见谢斯白牵着老大,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怔怔地望着他。
像不会?反应思考的呆瓜机器。
谢斯白抬手,在她脑门儿轻轻弹了一下?:“又不认识了?”
他记仇似的,刻意地加重了那个“又”。
“没有……”秦黛吐出两?个字,老大扑到她身上?,往秦黛垂下?的指尖上?舔了一下?。
谢斯白弹完她脑门儿,收回时顺便往那盒牛奶盒上?摸了一下?。
“冰的?”
秦黛:“你要喝吗?还有好多。”
谢斯白笑了下?,没说喝不喝,勾了勾手里的牵引绳,老大:“汪!”
秦黛反应迟钝地,将一人?一狗请进家门。
谢斯白进门就看见从?卧室到客厅卫生间,全部打开的灯,他没再问她是否害怕,另一只手里还提着老大明早的饭。
秦黛打开看了眼,谢斯白瞄见她疑惑的表情,便说:“我?明早来接它,你今晚帮我?照顾一晚,行吗?”
秦黛太愿意了。
她眨巴了下?眼睛,矜持地点头:“好。”
感觉到老大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睁着一对黑眼珠打探。
这只马里努阿犬都趴在她腿上?睡过?觉了,秦黛现在不怕了,弯腰蹲下?来抬手,轻轻地给老大顺毛安抚。
大概是觉得舒服,老大眯着眼睛往她膝盖上?蹭了蹭。
秦黛弯了眼睛。
见她也不想继续喝了,谢斯白拿走?了秦黛手里那盒牛奶,随口问:“大晚上?怎么还喝冰的?”
秦黛:“方便。”
谢斯白无言几秒。
时间已经不早,他不打算耽搁秦黛睡觉的时间,多嘱咐了几句,约定了明早来接狗的时间,才?准备走?。
秦黛跟他到门口,在谢斯白在入户厅换鞋时,沉吟了一瞬,问道:“那位刑警支队的队长,是你以前的战友?”
“嗯。”谢斯白说,“认识好几年了。”
秦黛又问:“是大学期间应征入伍的?”
谢斯白顿了下?,眸色沉沉,好几秒后,才?低声道:“我?……没上?大学。”
秦黛错愕地站在原地,她明明记得,虽然?谢斯白的成绩不算特别出众,但七中好歹是所重高,她去?的那个班,还是个重点班,每一级大概也就一两?个上?不了一本线。但二本的话,都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没有记错的话,她记得班主任高三后都谢斯白好像转性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每天?上?学跟打卡一样的人?,也开始刷一整个晚自习的题。
秦黛模糊地想起,进入高三后,每逢会?排名的考试后,老师们都会?夸谢斯白,说他进步很大。
她后悔问刚才?那个问题了。
因为秦黛看得清,谢斯白此时眼里,深沉得不见底的情绪,仿佛掉落了浓墨之中。
秦黛艺考结束,就没有再去?七中,后来高考,也是回了学籍在的学校考试。
她对那个班的人?感情都不深,因此也从?未关注过?,只做过?一年半的那些同学,他们最后的考试结果。
但秦黛发现,她开始无法控制自己对谢斯白,对这个人?的求知欲。
她想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所以当这句“为什么”脱口而?出后,秦黛自己控制不了。
谢斯白低眉看她,他的唇角是平直的,这个问题,可能换任何?一个人?问,他都不会?想说。
可是如果是她。
如果是秦黛,她看向他时的眼神,他永远无法拒绝。
“高考的时候,第二天?数学和英语,我?没去?考。”
这一回,不等她问,谢斯白主动地、沉闷地把?第二句补全:“我?妈……养母,前一天?晚上?,在家自杀了。”
他望着秦黛,道:“烧炭自杀。”
秦黛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你当时在哪里……”
谢斯白说:“在家。”
等再睁眼,满目的白,消毒水的气味浓烈,最后一门英语考试,已经结束了两?个小时。
艾如芬——他的养母,在知道当年的真相后,难以接受,高令羲当时不愿意认她,艾如芬精神崩溃,在吸入过?量□□后,产生了幻觉,最后选择烧炭自杀。
但她知道她养了十八年的儿子那时回来了,她知道谢斯白在家。
谢斯白是在听说艾如芬精神崩溃后回来的,有人?告诉他,或许他回去?安慰会?有用?,毕竟做了十八年母子,你妈妈是接受不了你的离开。
可谢斯白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回去?,迎接他的,会?是与死神的擦肩而?过?。
过?去?了这么多年,谢斯白都无法忘记在医院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
他做不到释怀。
老天?爷总喜欢在他以为一切要变好了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
比如高考,比如钢琴,比如那身军装。
怀里忽然?钻进来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秦黛的发顶蹭到他下?巴。
她环着他的腰,呼吸擦过?他脖颈最薄的皮肤,而?后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谢斯白低头,右手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蜷缩了下?。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用?力地、彻彻底底地抱紧她。
“你在哄我?吗?”谢斯白低声问。
秦黛:“嗯。”
她动作不太熟练拍了两?下?他的背。
没人?教过?她怎么哄人?,秦黛不会?。
她只好凭借自己的的本能。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谢斯白,我?不想你不开心。”她道歉,后一句却说,“你教教我?,怎么哄你。”
谢斯白笑了,很淡,可这笑却直达眼底。
就好像,有人?小心翼翼地,在他心口揉了揉。
他低下?脖子,下?巴搭在秦黛肩上?。
闻见她头发上?清新?的香气,谢斯白喉结滚了下?,他要的很少,一点又不贪心。
“这个拥抱就够了。”
再次见到贺长明,是在秦黛这天?下?班后。
她到楼下?时,看到了辆能载七人?的suv。
路过?时,正好碰上?贺长明带着队里的几人?下?来。
贺长明率先认出了她,主动打了声招呼。
秦黛颔首:“贺队长,还要调查吗?”
“可不是,”贺长明看着干什么都永远精力百倍,笑说,“是想问你们这边住户几个问题,正好碰到,小王小福,你俩去?问其他住户,这位秦小姐我?负责。”
秦黛非常愿意配合调查。
贺长明从?后备箱拿出来两?瓶水,递给秦黛一瓶。
“边走?边说?”
秦黛接过?来应好:“您想问什么?”
都是些例行的问题,贺长明做了简单的询问和记录后,便大致了解。
“行,谢谢了啊。”贺长明收了自己的记录本,又不太意思地说了句,“那天?抱歉哈,我?还以为你和谢斯白是那什么……男女朋友,别介意啊。”
秦黛摇了下?头:“没事。”
她犹豫了下?,但还是开口:“你和谢斯白认识很久了吗?那天?听你说你们是战友。”
两?人?在楼下?的花坛边的长椅上?坐下?,贺长明都不用?算:“五年多了吧,进特种小队后认识的,他比我?还小两?岁。”
秦黛将右手的大拇指包进掌心:“他右手的伤,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贺长明看过?来一眼,目光审慎:“为什么问这个?”
秦黛顿了下?,只听贺长明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知道。但他如果没有告诉你,那我?更不可能说。身为他的朋友,我?不可能把?他的伤疤揭开了,去?和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人?探讨。你如果想知道,应该主动地问他,想说的话,他会?告诉你的。”
秦黛明白了,也大概猜到,谢斯白的右手,应该就是在部队时伤的。
贺长明这时站起身,走?出去?两?三步了,又倒回头。
“你和谢斯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秦黛明白他要问什么,说:“高中,但是今年才?重新?遇见的。”
和重新?认识也差不了太多。
闻言,贺长明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贺队长——”秦黛在他离开前又喊了一声,“谢斯白是因为受了伤,才?不得不退役的吗?”
贺长明点头,又补充一句:“那不止是伤,也是一名中国军人?的荣耀。”
谢斯白晚上?送老大过?来时,秦黛还在楼下?的长椅上?坐着。
贺长明给的那瓶水只喝了一口,谢斯白停好车,正要牵着老大上?楼时,还是生性警觉机敏的马里努阿犬,先他一步闻到了秦黛的气息。
扯着牵引绳将谢斯白往那个方向拉。
“汪!汪!”
狗叫声太熟悉,秦黛一抬头,就看见了迎着路灯的光走?来的谢斯白。
她没太反应过?来。
因为谢斯白今天?的打扮。
他看上?去?像是刚从?某个酒会?或宴会?上?刚回来,西装的扣子开着,显露出里面搭的同色马甲。
他个高腿长,这样穿很显身材和比例。
她上?次见到他这么穿,就这么想了。
谢斯白有时接秦黛时,若是从?公司回来,一般也大多穿着西装。但很少穿得像今天?这样,很正式的英伦绅士风格。
“怎么在这儿坐着?”谢斯白走?过?来问。
老大已经凑过?来,往她腿边蹭了蹭。
秦黛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抬头看他,不答反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参加了个酒会?。”谢斯白干脆也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来,狗绳交到了秦黛手上?。
“那你还自己开车过?来?”秦黛问。
“没喝。”谢斯白眉尾轻轻挑了下?,“你担心我?啊?”
秦黛立即否认:“我?没有。”
她捏着牵引绳,温温吞吞地补充一句:“你还载着老大呢。”
谢斯白算是明白了:“合着现在老大在你这儿地位都比我?高?”
秦黛:“……”
她偏过?了头,没有再看他,却将这句话在心头过?了一遍又一遍。
“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有必要的场合,要我?配合你出席吗?”秦黛移走?话题,但到现在,谢斯白帮她练习了好几次,却从?没要求她应当初的约定,便问,“像今天?的酒会?,不用?我?帮忙吗?”
谢斯白淡淡地嗯了一声,当初只是随口一说。秦黛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喜欢那种觥筹交错的应酬场合的。
“好吧,那下?次需要的话,你可以找我?。”秦黛道。
一整晚应付着那些冲着他现在身份来的人?,戴着面具装出一副矜贵模样,比作战训练还累。
但此时,谢斯白被她认真的语气逗得笑了下?,轻而?浅淡的一下?,眉眼却在骤然?间,渐渐地被焐热了。
“好。”他答应下?来。
两?人?牵着狗回家,谢斯白从?车上?又抱下?来一箱的东西。
是老大一周的狗粮。
谢斯白说:“下?周我?不在安北,老大帮我?照顾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