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婚纱照以后,何叔就开始忙着,给我们筹措婚礼了。
厂子里也开始张灯结彩,布置的喜气洋洋;我跟何冰的婚房,也专门请家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那晚回家,何叔跟大姑也过来了,两个长辈商议着婚礼的日子,讨论着婚礼上都请哪些人。
何冰得意地拿着红色大请柬,凑到我面前打开说:“这请柬漂亮吧,打开以后还有音乐呢,我专门在市里定做的,很上档次吧。”
那请柬确实很漂亮,封面是金色的“龙凤呈祥”,里面还有个小音乐盒,旋律好像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吉祥的事儿不能等”。
我开心又腼腆地望着她,她却故作严肃地端着请柬,在音乐的旋律下,清了清嗓子念叨:“值此新婚佳节之际,特邀xxx,参加向阳先生,与何冰女士的婚礼……”
念道这里,何冰赶紧又朝我凑过来,欢喜地指着我俩的名字说:“你看看我爸的书法,把你名字写得多大气!”
我呆呆地望着请柬,望着上面我俩的名字;曾经无数个日夜啊,我幻想过会有今天,想着我们俩的名字,能出现在同一张请柬上;如今终于实现了,我却感觉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
何冰真的已经成为我的妻子了吗?将来我们,真的就能共度一生了吗?
恍惚中,何叔抬头看向我们道:“8月28号那天,日子就不错,正好还有10天,饭店也来得及订,你俩没意见吧?”
“哎哟,怎么还得10天啊?再早两天不行吗?”何冰噘着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你这个死丫头,就不能矜持点儿啊?瞅瞅这十里八乡,有你这样急着把自己往外嫁的嘛?!”大姑直接白了她一眼,又气又笑地叹息道。
她们娘俩开始打嘴仗,何叔就招手把我叫过去说:“阳阳,你看看你家那边,咱们都请哪些客人?最好今晚就定下来,明天把帖子发出去。”
我挠头想了一下说:“给宏远机械厂发一份吧,不用写具体的名字,邀他们全体过来就行。还有宋楚国,单独给他发一份,他应该也能来。再就是村里,曾经的一些老邻居,这个您比我清楚,您看着邀请就行。”
何叔点了点头,习惯性地就要摸桌上的烟;我赶紧把烟抽走说:“还想再进医院啊?往后烟戒了,不准再抽了。”
听我这么关心,何叔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他往沙发上一靠说:“行啊,女婿不让抽,咱就不抽了!哦对了阳阳,还有个事儿,你得细想一下。”
我把烟揣进兜里,又给他倒了杯茶问:“什么事?”
“这婚礼上啊,双方都得有个长辈证婚;你看看你家那头……”
说到这里,何叔突然就停住了;他缓缓把头转向窗外,忧伤地颤着嘴唇道:“要是老向还活着就好了。”
我低头抿了抿嘴,说句实话,我家里那头,的确没什么亲人了!爷爷奶奶死的早,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如今父亲也去世了,可以说我的直系亲属,一个都没有。
收起满心的忧伤,我说:“要不让大力叔和胖婶儿,来给我证婚吧;他们从小就待我跟亲人一样,也从没瞧不起我们家;尤其大力叔,动不动还帮衬我爸,全村也就属他家,能跟我有些联系了。”
“嗯,大力人不错,在村里也颇有威望;尤其去年,还当选了主任,连修了村里好几条路,现在咱们东华村,没有一个不服他的。”何叔满意地点点头,当即就写下请柬递给我说:“明天你专门跑一趟,这种事情得当面邀请,还得给人家磕三个头,千万别忘了规矩。”
我点点头,接过请柬以后,又好生放在了公文包里。
第二天上午,我先去厂里,检查了一下生产情况,接着又开良叔的车,直接去了村里。
如今村里的路,比以前好多了,主干道全铺了沥青,路两旁还栽种了树苗和月季花;很多墙面也刷了漆,印着“建设和谐新农村”的字样。
我把车停在小卖部旁的空地上,当时大力叔和胖婶儿,正忙着往店里搬货。
我赶紧下车跑过去,搭手要帮忙;大力叔一看是我,顿时开心地不得了:“你先到屋里坐着,就这几箱货,还用不上你搭手。”
胖婶儿则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说:“阳阳,你小子也是,早就听说你从外地回来了,可这些日子下来,也不到婶子家里坐坐;是不是发达了,瞧不起你胖婶儿了?”
我尴尬地挠着头,大力叔就搬着货说:“阳阳忙正事儿呢,你别瞎给人家上眼药!再说了,这小子今天不是过来了嘛?!”
我知道胖婶儿是开玩笑的,她也从不跟我见外;于是又笑着,捅了捅我胳膊道:“阳阳,想买什么东西?进屋看看吧,里面的东西随便拿。”
大力叔搬完货,还不等我开口,他就把我拉进了屋里;“中午在这儿吃吧,你婶儿刚炖的老母鸡,我再开瓶儿酒,咱爷俩喝两杯。”
那时我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们老两口的正直和爽快,他们对我的尊重和照顾,让我的喉咙几度哽咽;这就是回家的感觉,是亲人的感觉。
我们围着小饭桌坐下来,我深深吸了口气,从包里拿出请柬,颤着双手递给大力叔说:“叔儿,我要结婚了,这是给您的请柬。”
他俩当即一愣,随即打开了红色请柬;大力叔怔怔地看着上面的内容,好一段时间,他才仰起下巴上的胡渣,长长叹了口气道:“日子过得真快啊,曾经那个在泥里打滚的孩子,现在都要成家了啊。”
胖婶儿抓了把瓜子,还没来得及吃,眼圈却已经红了起来;“还记得当年,你交不起学费,你班主任让你报志愿的时候,你撂下电话就跑了,拖鞋都跑掉了……现在挺好的,都娶上老何家的闺女了,阳阳,婶儿祝福你,往后的日子,一定能越过越好。”
我忍着心底的感伤,望向他俩说:“叔儿,婶儿,你们愿意做我的长辈,在我的婚礼上,喝我敬的一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