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不敢躲闪。幸好那碎片并不算尖利，茱萸只觉得脸上微微一痛，随即就如常，应该没有受伤。
只是茱萸也没有心思检查自己是否受伤。听皇帝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又将怒意转移到那个太监“黄伴”身上去了。一时之间却不甚明白，当下只能跪着。
却听见那太监跪倒的声音，又听见那太监说话，声音哽咽：“皇上明见万里。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只有仰仗着皇上的威仪，才能在外面不至于叫人看轻。若说奴才仰仗着皇上威仪，做一点欺瞒他人的小事情，也是有的，但是欺瞒皇上的事情，奴才却是万万不敢的。”
皇帝冷笑了一声，那是怒极反笑了：“果然没有私心？果然没有隐瞒朕做任何事情？那么，你怎么给朕送了这么一个宫女过来？……给朕抬起头来！”最后一句，却是对茱萸说的。
茱萸知道，肯定是自己出了问题，但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却是一点儿也不清楚。可是既然得罪了皇帝，那也只能听天由命。想明白了这一点，茱萸心中倒也不再患得患失，抬起头来，神色恭谨，目光却平静下来。
茱萸听见皇帝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那太监发出一声低低的抽冷气的声音。静悄悄的黑夜里没有其他声音，就是外面呼喊着救火的声音，也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界。
那太监的声音倒是平稳下来：“皇上明鉴。这个宫女大约是新来乾清宫的，她的品貌，奴婢也是第一次得见。与这个宫女绝对没有任何沟通，将她带到皇上面前，也是巧合。皇上明察。”
茱萸这才听明白其中意思。却是自己的相貌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以至于皇上一见自己就发怒。……这可真的是飞来横祸！
但是……面前的情景，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做什么？
面前这个太监方才帮自己说了一句话——自己也得帮他说一句实话。抱着豁出去的想法，茱萸开口，声音清晰而明亮：“皇上明鉴。奴婢本来是绣房宫女，今天因为犯错，所以被罚到乾清宫提铃。与黄公公素不相识。深夜远处失火，奴婢慌乱之中站错了位置，所以黄公公错唤了奴婢前来为皇上更衣。此事是奴婢之过，请皇上责罚。”
“被罚提铃？绣房宫女？”皇帝轻轻重复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茱萸硬着头皮说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你这小宫女……竟然将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皇帝大笑起来，但是声音之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意。
那太监“黄伴”说话：“皇上，此事可着人彻查，奴婢……”
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皇帝平静的声音：“罢了。与朕将鞋子袜子都穿上。你这绣女，胆子却是不小。”
最后一句话，听不出是赞扬还是发怒。
茱萸膝行两步，帮皇帝穿好了鞋袜。
皇帝又说道：“为朕执灯前行。”
茱萸听皇帝声音，似乎已经消气了，心终于定下来。那太监急忙说道：“皇上，发髻……”
皇帝淡笑了一声，说道：“发髻算了，拿翼善冠过来。”
太监拿了翼善冠过来，是一顶黑纱翼善冠，看起来似乎也不算华贵。茱萸为皇帝戴上了。
太监又递过宫灯，茱萸接过宫灯，微微侧着身子，为皇帝照亮前行的道路。
一群太监侍卫快步上前，护着皇帝。就有侍卫头目上前，禀告道：“回皇上，事情不大。是坤宁宫附近的翊坤宫走了水，坤宁宫却是无碍。现在大火已经控制住了，不一会定能平息。”
皇帝微微点头，说道：“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