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阵阵,街道空无一人,店铺前是一水的白灯笼,灯笼在风中摇曳摆动,烛火跳动得忽明忽暗。
沾鹿县的夜晚寂静无声,如一滩死水。
叶尤州三人并排走着,一开始是叶尤州站在中间,可耐不住寇池频频看向师弟,还非要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叶尤州不堪其扰地挪了位置,现下成了师弟在中间,他与寇池各站一边。
走了段路,却只吹了会儿冷风,一点蹊跷也没瞧见。
“同在一个厢房中,路修士若是出去了,怎会没听见声响?”叶尤州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他再次确认了一番,“寇池你真没听见吗?”
“确实未听见,路修士被人抓走的可能性不太高,许是他特地放轻了脚步打算一人去外面转转?”寇池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镇中不断飘飞的白布,他抚了把衣袖,道:“这县里什么毛病?挂着这些晦气东西。”
“不是你招了亡魂,说这县里有一桩花楼姑娘与负心郎的事?那花楼姑娘怨气难消,夜里常在街上游荡,挂白灯笼、贴“奠”字、挂白绫,皆是奠亡魂,为了平息亡魂的怨气。”
说完,叶尤州看了眼寇池,寇池回了他一眼,“记性不太好,州州莫怪。”
“那里有东西。”夹在中间一直不语的温自怜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一来一往。
叶尤州顺着看了过去,还真看到了一道人影,确切的说不是人影,而是一只亡魂。
这亡魂蹲坐在地,身上的衣裳破成了条状,还带着烧焦的痕迹,全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只能从头上乱糟糟的发髻和过于瘦小的骨架看出是个女子。
亡魂背对着他们,身子似是雨打的芭蕉般,抖得十分厉害。
人死后的亡魂能在凡间停留七日,时间越久,魂魄越薄,七日回煞后便会如一捧黄沙消散在人间。
面前这亡魂看起来十分虚弱,应当待了有几日了,似乎只需轻轻一击便可直接将她驱散。这亡魂大半夜的蹲在外面,可能是为了吸收月华?
走至这亡魂身边后,叶尤州问道:“姑娘,有无见过一位容貌不凡的雪衣修士?”
亡魂抖得更厉害了,她将脸死死埋进臂弯里,声如蚊响,“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反复念了几遍这句话,亡魂颤巍巍地冒出了半个脑袋,有些怯怯的,“你们是谁?”
寇池没耐心地接道:“是谁?当然是人。”
亡魂闻言大叫了一声,她抱着脑袋蹿了起来,如一只落荒而逃的小老鼠,边飘边喊,“哇——这里有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哇——”
好不容易遇上个亡魂,还被寇池给吓跑了,叶尤州怎么觉得寇池像是故意吓这亡魂的,他怎么不知道寇池还有这恶趣味?
寇池桃花眼眯了下,“州州似乎有话要说?”
叶尤州心下的疑虑消了大半,他瘫着脸,道:“没事。”
【师兄。】
一直沉默的师弟突然传音,叶尤州稀奇着回道:【怎么了?】
【寇池不太对劲。】
本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连师弟也这么觉得。可若说哪里不对劲,叶尤州还真说不出来。
又走了段路,仍一无所获。
寇池打了个哈欠,眼中泛着泪花,“都快天亮了,不如回客栈看看?也许路修士都已回去了。”
“你先回吧,我同师弟再寻寻。”
这种异样感又来了,寇池似乎不希望他们再在这街上走下去,像是怕被发现什么东西似的。
“倒也没那么困,那再走走吧。”寇池话音刚落,面前就抵上了一剑,温自怜手握霜寒剑,一剑指在他心口处。
寇池干笑了两声,“温师弟这是做什么?”
“那得问你为何要装成寇池了?”叶尤州冷着脸道。
寇池往后撤了一步,“州州说的是什么话?”
【叶尤州,你该不会在温师弟那儿说我什么坏话了吧?】
叶尤州:……说真的,这副两面三刀的面孔学得可真像,险些被他给骗过去了。
“寇池你的尺衡呢?师弟都拿出了霜寒剑,莫非你想赤手空拳同师弟来上一仗?”
寇池的腰间那柄戒尺不见踪影,起先叶尤州以为对方放起来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本命法器别在腰间的,但他现在怀疑面前的这个“寇池”根本拿不出尺衡。
“为何要打上一仗?咱们这不是正要去找路修士?”“寇池”还一脸困惑,温自怜已发起了攻势。
“寇池”连连后退,仍在装模作样,“温师弟,有事好好说,若是我哪处做的不合你心意了,你说,我定会改。”
不说扮演的实力,就说这态度,也是登峰造极了。
霜寒剑直逼要害,剑尖已刺破衣服,就要触及皮肉的瞬间,一道八卦印记在空中闪起,“寇池”消失在了原地。
温自怜收剑,目光和叶尤州对了一眼。
这假寇池知晓寇池对师弟的心意这事倒还算正常,毕竟先前有寇池追求师弟未果的传闻。
但这假寇池居然能完全把握住寇池的性子,一言一行都自然极了。若不是他想拦住他们的意思过于明显,几乎没有人可以看出对方是个赝品。这人定然十分熟悉寇池,甚至于偷学了阵宗的阵法。
檀阴座下天字十修中排行第十的正是个千人千面的变脸怪,檀阴死后,天字十修中都有人混入了坤山宗,这事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师弟,寇池与路修士应当是一同出来的,我们被困小世界时,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叶尤州道。
才刚说完,就见方才飘走的亡魂又飘了回来,她垂着脑袋,飘着飘着又看见了两个人,她又是一阵大叫,奋力往回飘。
叶尤州挡住了亡魂,亡魂吓得将头垂得更低了,嘴里喃喃着,“不要吃我,我不好吃,不好吃。”
听清她在说什么后的叶尤州有些稀奇,有人要吃亡魂?
先不说吃亡魂这事伤天害理,断了人的活路,就是从亡魂的营养价值来看,也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相当于是吃漫天飞的蚂蟥,甚至比蚂蟥更差些,干巴还没蛋白。
叶尤州蹲下身,视线和她平齐问道:“何人要吃你?”
亡魂抖了抖,不敢说话。
“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叶尤州循循善诱。
亡魂动了一下,呜咽了一声。
“那人可还在县里?”
亡魂终于点了下头,看起来害怕极了。
静了会儿,虚化的亡魂战战兢兢地抬起了脑袋,“死了好多人,好多人,别……别去。”
亡魂的脸上是一片焦黑,像是被烈日烤得开裂的土块,一片片炸开了皮,早已看不出她原来的面貌。
叶尤州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亡魂抖了两抖,小声弱弱道:“三……三喜。”
作者有话要说:小十露个面。
亡魂和阴魂的区别:
亡魂:过完头七走人
阴魂:阴魂不散(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