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知我已娶妻,来日再为他们添个孙儿孙女,恐怕更是欣慰。”沈暮伸手,将自己温暖的大掌覆盖在魏婉搁在秋千绳上的手背。
晚风微凉,掌心的暖意忽然袭来,魏婉脸色蓦的一怔。
“婉婉,你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她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魏婉猛的回神,连忙将手抽落出来,旋即垂着眼眸,掩盖着仓惶失措,轻笑:“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有哪里不一样?你这真是说笑了。”
“婉婉,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沈暮也不失落,只是双手合在一起,留恋着魏婉手底下的温度。
“你听到什么了?”魏婉微微仰首,清澈见底的眸子不由的透出几分紧张。
她方才确实未曾说过什么出格的话吧?
沈暮从嗓音中溢出一声轻笑,眼神愈发坚毅:“你说你相信我,江南城不会破。既然如此,我便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守得住江南,也会护你周全。”
弦月皎洁的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稀稀缕缕的落在秋千上,落在四目相对之人的脸上。
晚风轻轻的吹,初春的傍晚凉的令人血液凝固,树上初开的迎春花片片飘落,那不过二十来岁的男人,一身浩然正气的端坐在不甚华丽的椅子上,落花点缀着他的肩头,泼墨的发用玉冠高高束髻,端正的神色,破有深意的凝视着魏婉的眼眸。
魏婉一时间竟看的入了神,略带着娇憨的神色,令沈暮愈发心神驰往。
“婉婉,沈家男儿一生只娶一次妻,除了你再无旁人了。”
“你能不能对讲讲,你的过去?”
魏婉唇瓣微张,轻轻呢喃。
她声音极小,毫不指望沈暮会听到。
但常年习武,内力深厚,又在边疆战场听惯黄沙飞舞,又能准确捕捉敌情的沈暮,如何能听不到。
“我的过去。”沈暮沉沉出声:“就像丹雪所说的那样,幼时十分调皮,惹得父亲母亲经常打骂,但他们对我都是极其疼爱的,略大了几岁,便入宫做了太子伴读,还有天赐,那时候我与太子,天赐,经常偷着出宫做行侠仗义的事情感情极是要好的,只是后来,太子登基为帝,我们与太子就渐行渐远,五年前父亲不知为何,一向对佐藤浩二了如指掌,亦料事如神的他突然战死在兰陵一带,我母亲本就身子不好,得了这个消息,竟一病不起,最终长眠于地,沈家也因为此事,被皇上也就是从前的太子满门革职,又将我与丹雪驱逐出京城。”
“我的过去,就是这么简单。”沈暮像是不在意般兀自轻笑,一派风轻云淡,用最平淡的语气去叙述他这或幸或不幸的过去。
然而魏婉却在他眼底看出了浅浅的无奈和忧伤。
“你讲的还没有丹雪讲的好玩呢!”魏婉收起目光,不似往常般点到即止,她继续追问:“你,你好像在这段故事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一个人。”
沈暮指尖轻顿,眸光不变:“温惜筠?”
魏婉沉默不语。
沈暮微微敛眸,他便知道,她是因为这个才过不去这些坎儿!
“惜筠……我从前是这般叫她的。幼时我们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也爱跟在我后面。她是名满京城的温家嫡女,能歌善舞,琴棋书画亦无所不通,而我则是沈家年少成名的小将军,世人自爱将我二人绑在一起,后来沈温两家就联姻了,我没什么感觉……”
“终归是要娶妻的,既然爹娘都觉得不错,众人皆这么认为,我便答应了,况且那时,我年少,根本不知喜欢为何物,似乎觉得娶一个像娘那样端庄大方的女子,似乎也不错。后来,沈家出事后,她莫名其妙的与皇上行了夫妻之事,皇上是个知廉耻,重情义的人,而且温家权势滔天皇上不得已迎娶她为后,后来我与她再未见过。”
他的声音淡的毫无波澜,双眸也翻不出任何情意,就好像那个活在记忆中的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罢了。
魏婉眼眸如水,静静的倚靠着秋千的绳索,听着沈暮沉沉的声音,她的意识竟有些朦胧。
从沈暮口中听来的故事,似乎遍布重重疑点。
既然皇上知廉耻,重情义,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染指早已有婚约的温家女儿,何况还是好兄弟的未婚妻。
而且,温家权势滔天,以历代帝王心性,是绝不可能迎娶这样的一个女子为后来控制朝政,增加外戚的权利与荣耀。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算计皇上,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温家。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为何偏偏发生在沈家倒台以后?
这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绝对是温家看不上沈暮了呗!
再加之,朝中有内贼,勾结倭寇,假传圣旨,那这种种事件,都让他不得不怀疑最大的黑手应该是温家!
“婉婉?婉婉?”
沈暮看着出神的魏婉,担心她是因为温惜云儿对他再次冷漠,眼底浮现出惊慌。
“啊?”魏婉回神,收起心中的疑虑:“我还有一个问题,她喜欢你吗?”
提起这个,沈暮身姿僵硬,脸色莫名晦暗。
这个问题,他似乎无从答起,温惜筠喜欢他吗?大概是喜欢的,至少别人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
魏婉又问:“你觉得她是想娶的那个人吗?”
“不是。”
这一次沈暮没有犹豫,他遥遥望着魏婉,认真道:“她不是,我从前亦想过和我白头到老,生儿育女的人是她吗,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她不是。我从未对她动过心,只想着合适也好,可如今看来,喜欢才最为重要。”
良久,魏婉都没有回话,她的心一点一点的疏通,仿佛温惜筠在她心里,也真正似一个过路人了!
“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魏婉从秋千上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沈暮,勾了勾唇,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暮坐在原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陡然叹了口气。
他从未说过这些话,不知她可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