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惜筠心头一颤,聪慧如她,怎会不知皇帝在试探她。
“宫中不乏爱嚼舌根的宫女内侍,是臣妾管教不严,不过……沈国公拒婚确实伤了皇家颜面,嘉宁长公主上门寻事,说是为了天家颜面也无可厚非,否则倒叫旁人以为沈国公居功自傲了。只是嘉宁长公主行事冲动乖张,不免弄巧成拙。”
一番话,答的滴水不漏。
赵恒端起杯盏,轻呷了一口,掩去眼中的精光。
“皇后此言有理,可是以朕对嘉宁的了解,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朕要用沈国公,皇后以为朕该如何平衡?”
温惜筠温婉而笑,半抬着手臂轻抚耳垂:“臣妾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却深谙后宫平衡之道,如今说来,也不知对不对,皇上若有意撮合沈国公和长公主,便会为长公主谋划,若无意,自是为长公主再寻一门亲事,断了长公主的念想,如此,沈国公感念皇上,为国效力,长公主嫁为人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皇后说的好,可朕瞧着,皇后话里有话?”赵恒眉梢微挑,温润的目光却让温惜筠如坐针毡。
“皇上,臣妾是有些私心,可臣妾会顾全大局,绝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
温惜筠垂眸,凝视着自己的脚尖。
“皇后,当年一事,是朕亏欠你与沈暮,朕会好好待你,你不能让朕失望。”
“臣妾与沈国公早已无情分可言。”温惜筠睫毛轻颤,面色如常,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时辰不早了,皇后早些休息。”
赵恒放下手中的杯盏,利落的起身,双手背后。
“这么晚了,皇上不留下吗?”温惜筠语气舒缓,眉眼隐隐含着埋怨之色。
赵恒步伐未曾停顿:“不了,朕还有些奏折,皇后歇着吧!”
温惜筠身着单衣,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目送着赵恒离去,一直到关上凤栖宫的大门,侍女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搀扶而起。
“娘娘,地上凉,皇上已经走了。”
温惜筠深深的出了口气,脸色已变成冷漠狠厉:“他怀疑是本宫教唆嘉宁,所以才来试探本宫,又或许是因为沈暮回来了,怕本宫与他旧情复燃,丢了他的颜面?所以来警告本宫?”
“娘娘,您别多想。”
“多想?身处深宫,本宫不得不每走一步,就要多想一些,皇上已经多久没碰过本宫了,让本宫连个皇子都不能有!”温惜筠攥紧手指,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赵恒前脚踏进承乾宫的房间,一阵强劲的掌风便迎面而来,他眉头轻皱,利落的闪避开来。
沈暮见一掌未中,又抬手朝赵恒袭去,元宝见状,面色惊恐,却抑制着呼吸,悄无声息的屏退周围随侍的太监宫女。
赵恒抬手接掌,沈暮的腿紧其上,赵恒反应极其迅敏的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借此躲避沈暮的攻击。
俩人一来我往,竟是不相上下,可两炷香过后,赵恒已大汗淋漓,应对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终于,沈暮一拳停在赵恒眼前,再靠近一点,便是弑君之罪,而赵恒额前的汗和两鬓的碎发皆被那阵强劲的拳风震的一颤。
赵恒呼了一口长气,将双手背在身后,勾唇浅笑:“五年不见,沈国公的功夫不减反增,果真让朕佩服至极。”
沈暮淡淡的收回了手,睨了一眼躲在暗处的元宝,他倒是识趣。
“不是臣功夫不减反增,是皇上这五年整日端坐在桌案前,少了锻炼,大不如前罢了。”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嘴下不饶人。”赵恒拿出绢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许久未曾这样打过一次了,也许久未曾这般大汗淋漓了。”
他身为九五之尊,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不想着皇宫的守卫愈发松懈,竟然在傍晚将人放进来,却想着与沈暮打这一架,十分痛快。
自从做了皇帝,还有谁敢这么跟他动手!
“坐。”赵恒从容淡定的将绢子撂在一旁,坐在了龙椅上,指了指右下手的位置:“你这么晚入宫,所为何事?”
那熟稔的语气,就像是少时他跳东宫的城墙被他发现逮到时,一般自然。
沈暮也不扭捏,直接撩袍而坐:“皇宫的禁军,比当年看守东宫的守卫还要差。”
“你三更半夜,大老远的暗闯皇宫见我,难不成是为了与我打一架出出气,再奚落禁军两句?”赵恒背靠在龙椅上,颇为调侃。
沈暮白了他一眼:“皇上身在皇位,不该如此懒散,对人疏于防备。”
“你若是会害我,方才元宝就该出门叫唤,而不是屏退宫女太监。”赵恒轻笑一声:“你有话直说便是,我能说则说,不能说的也绝不会骗你。”
“当年沈家一事,你明知有蹊跷,为何不加以追查?”沈暮幽深的双眸直直的盯着赵恒的双眼。
“我初登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盯着我,我不得不谨慎,当时沈将军战死在兰陵,倭寇就立刻退兵,且派人来合谈,还坐实了就是沈将军与他们里应外合,沈将军也曾教导我武艺,我知他为人,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认为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能明白,我当时能做的只有将沈家直系血脉赶出京城,为的是保住你们,也给了你时间去兰陵找沈将军战死的真相。”
赵恒神色严肃,不似作谎。
沈暮眸光微动,继续问道:“当年沈家出事,温惜筠是否入皇宫为我求情?她与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赵恒眼眸一暗,面色微有犹豫:“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朋友妻不可欺,可是那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求了温太师,让温太师带她入宫见我,她确实是为你求情,只不过……我们两个遭了算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比她先醒,她醒来后神情是不敢相信又惊又怕,温太师等了一夜没等到温惜筠,便出宫了,再入宫就得知了这件事,我只能给温家一个交代,给温惜筠一个交代……”
“沈暮,你知道的,我对她无意,我何尝不想娶一个心悦的女子,可世事无常,这么多年,我也未曾亏待过她。”赵恒揉了揉眉心,一提起这事,他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