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姑娘来了。”
老鸨喜笑颜开的下了楼,正要请恩客往后挪一挪,给阮小梨腾位置,就察觉身后空荡荡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却瞧见阮小梨就站在二楼,胳膊肘撑着栏杆,没有半点要下来的意思。
“这……阿阮姑娘?”
阮小梨垂眼扫过乌压压的人群,很快目光就顿住,那人……虽然长得差别不小,可仍旧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熟悉来。
贺家的贺二爷。
“你姓贺?”
贺炎一愣,他今天只是为了结交永宁伯世子才跟着来了这里,虽然出身贺家,可那是大房的荣耀,他们这些二房三房的孩子,没有长公主的庇护提拔,却要守着贺家的规矩,日子过得可算是苦不堪言。
前阵子贺烬去了豫州,许久没消息,他的父母才动了心思,将他送进了侯府,长公主自然明白什么意思,看他十分不顺眼,可也没撕破脸面,将自己撵出去。
之后贺烬迟迟没回京,他还以为能有什么机会,结果人最后还是好好的回来了,他心里不甘心,可又不敢做什么,就想着趁着自己还住在侯府,赶紧结识几个权贵子弟,以后也好拉扯他一把。
然而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贺烬,一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他憋了一肚子气,原本是找个机会打算走的。
可没想到一来这里,竟然就被这位越国名妓看中了,虽然他不会将人娶回去,可心里的虚荣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眼看着永宁伯世子嫉妒的目光,他甚至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不自觉挺起了胸膛:“正是,在下贺炎,在家中排行第二。”
阮小梨透过他那双眼睛,清楚的看见了贪婪和虚伪,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她以为这个人多少会和贺烬有点像,折腾起来也会有点意思,可没有。
他就像自己曾见过的那些嫖客一样,满心都是色欲。
可她仍旧点了点头:“过来。”
贺炎一时间惊喜异常,抬脚就要上楼,可刚迈上台阶,就被人揪着领子用力拽了下去,他惊呼一声,狼狈的捂住了喉咙:“谁活腻歪了……”
看见永宁伯世子那张阴恻恻的脸,他猛地一顿,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然而恼怒的不只是永宁伯世子,国舅也是满脸怒色:“老子数万两银子送过来你都不让我上去,却让他一个黄毛小子……你看不起我?!”
永宁伯世子干脆抬脚上楼:“我看就是不识好歹,丢在床上……”
他伸手就要去抓阮小梨的手,可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明明含着笑,却又莫名让人冷的眼睛。
“世子要用强吗?”
世子一时语塞,竟有些开不了口。
阮小梨抬手,自他脸侧擦过,语调轻缓又慵懒:“就这么想进我的屋子?”
永宁伯世子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他其实有些分不清刚才对方碰自己了还是没有,但这不妨碍他心脏狂跳。
“我……”
阮小梨后退一步,又朝下面看过去:“这么多人都想来,你说我怎么选好?”
人群立刻开始争先恐后的喊自己的名字,试图毛遂自荐,阮小梨含笑看着,见他们越吵越激烈,这才轻轻一抬手,血色的帕子飘飘摇摇的落了下去。
吵闹的人顿时一静,片刻后哄得一声挤作一团,纷纷伸长了胳膊想去接。
阮小梨愁苦的叹了口气:“你们这么多人,我真是好难选啊……不如你们自己做个决定?”
自己做决定?
男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太明白,阮小梨却也没有多说,她只轻飘飘看了永宁伯世子一眼:“听说,世子世代武将……想必勇武过人了。”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眼角余光瞥见贺炎正在底下看着自己,她扯了扯嘴角,给了对方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往长廊深处走去,在那尽头,就是她的屋子。
老鸨连忙追上来:“那贺二爷还见不见?”
阮小梨轻轻打了个呵欠:“我困了。”
秀水连忙将老鸨撵了出去,一转身却有些纳闷的看着阮小梨:“姑娘,奴婢瞧着,你对那贺二爷好像挺感兴趣,真的不见见?”
阮小梨一哂,见?
她敢见,对方敢上来吗?
就这样吧,反正对方知道自己对他是特别的就成了,贺烬的心思她虽然猜不透,可贺炎那种人,便是不用脑子,她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秀水拿了寝衣过来,刚要伺候阮小梨换上,楼下陡然嘈杂起来,没多久,老鸨火急火燎的来敲门:“阿阮姑娘,出事了。”
阮小梨只当没听见,可门并没有上锁,故而老鸨还是冲了进来,然后一把抓住了阮小梨的手:“姑娘,楼下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阮小梨慢条斯理的解腰带:“出人命了吗?”
老鸨被问的一愣:“人,人命?”
“看来是没出,那你着什么急?”
老鸨看过来的眼神慢慢变了,心里颇有些懊恼,当初她贪图这姑娘貌美能揽客,让人住进来是想着大赚一笔的。
现在可好,钱没赚着,麻烦倒是一堆,还有这人的样子,提起人命这么轻描淡写……
她脸上露出几分畏惧来:“姑娘,你就行行好,出去看看吧,这要是出了事,咱们楼里的人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阮小梨看她这样急切,心里有些好笑:“你说,他们当我是什么?”
老鸨又被问愣了,当成什么?不就是花魁?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闹出人命?妈妈只管放心,出不了事的。”
老鸨见她如此笃定,心里也微微一松,可仍旧觉得肉疼,这一折腾,要好些天不能开张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楼下的动静却忽然停了,有人喊道:“管事的出来!”
老鸨一惊,这是引来了巡城史?
她求救似的看着阮小梨,不管怎么说,这人身后站着青藤皇子,说话总比她有分量。
阮小梨也没推辞,她将解开的腰带重新系好,抬脚跟在老鸨身后下了楼。
许是当初在龙船上见识了太多了达官贵人,又或许是贺烬给她的阴影太深刻,便是明知道要去见官,她心里却没有丝毫别的情绪,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可很快,她平静的心情就被打破了——
一楼大堂里坐着的那个人,好像贺烬……莫非又是贺家的哪位兄弟?
对方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阮小梨心里一跳,随即她就确定了,这人不是像贺烬,而是就是。
真是,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