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始终不敢闹大,以免上头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下人们一同保守这个秘密,一年过去了,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永麟倒也享受这样的日子,生病时,躺在床里看书,病好了,给下人们画画玩儿,与世无争,反正太子位也轮不到他坐。
如今,九哥当上太子,他更是放宽了心,要是大皇兄成为太子,他得势之后,必会残杀同胞手足,以巩固自己的帝位。
而九哥看似冷漠寡言,但为人可是要比大皇兄光明磊落的多,况且,自己这条命也是九哥救下来的……只是两人已经很久未有交谈了。
“罢了。”永麟心想,九哥必定是有许多事要忙,而他就住在扶月宫静待时间过去,等他一成年,就会获封领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不知怎么地,遇见那可爱的小童之后,永麟竟然对宫廷生活有所期待了……。
那小童怎么会这么厉害,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永麟早晨潜入御林军的营房,去偷取兵服的时候,还有人在门边把守,却浑然不知呢。
“好想再见他一次。”
永麟在宣纸上画下宫女的容颜时,满心全是柯卫卿鼓着粉腮的容貌:“下一次见面时,我一定告诉他,我是谁……”
用过午膳之后,煌夜与几位大臣议事,但因他只是太子,以免落入结党妄议的罪名,便只能谈一谈世间百态。
例如塞外的动乱、北部的战事、西边的旱灾、东边的流匪等等,煌夜不能作出指示,只能听大臣们谈说。
别看是相当闷的事情,但皇帝所谓的“日理万机”,很大一部分就是听取群臣的说法,获知他们的意见。
两个多时辰的面谈结束,内侍太监刚送走诸位大臣,赵国维就来了,也许认为自己举荐太子有功,赵国维不顾礼数,直接就闯入了书房。
“下去吧。”煌夜屏退有意阻拦的太监宫女,给赵国维赐坐。
“殿下,请恕老臣如此冒昧,实在是想知道您考虑得如何了?”赵国维眉头紧锁地问道。
“我是说过今日给你答复,但仍然觉得这事难以对父皇开口。”煌夜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父皇对十弟永麟是有诸多照顾的。”
“正因为如此,老臣才认为不得不防啊!”
如今大皇子耀祖已经落马,本来是要赐死的,但皇太后最心疼这个长孙,说什么也不肯。皇帝倍感无奈,只得削去耀祖的爵位,软禁在城西的一间民房内,派官兵看守。
至于为其出谋划策,坏事做尽的张公公,则被人发现腹部中箭,死在东城门前的芦苇塘里。
怀疑他是赶回皇城,想请求皇太后的庇佑,没想遭到诛杀灭口,来个死无对证。若不是张公公已死,大皇子是怎么也逃脱不出死罪的。
事已至此,赵国维只能作罢,其他年长的皇子均已获封出宫,而年幼的皇子们难成气候,唯独十一岁的永麟,是能够威胁到煌夜的太子位的。
只要煌夜一日尚未登基,太子易主也不是新鲜事,而赵国维只想匡扶煌夜,不愿节外生枝,故前日夜里,特来密会太子,请求他说服皇帝,把皇十子永麟也送出宫去,以绝后患。
可是煌夜心里不这么认为,也许旁人不清楚,可是他很了解这个弟弟。对永麟而言,权势金钱都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求三餐温饱,闲时画画便心满意足了。
君临天下、受万人景仰,还不如宫女投给他的一个微笑来的温暖,他渴求的只是一份人间温情……。
但是,生在帝王家,注定他此生与亲情无缘,就连他的母亲——惠妃的死也不是意外,只是宫人们畏惧宠妃的力量,故作不知罢了。
煌夜曾被母妃警告说,切勿去理会这个十弟,就让他自生自灭罢。可是煌夜看着那个小自己五岁,极为孤苦寂寞又病痛缠身的弟弟,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便在半夜里教他青鹿国武学,让他强身健体,抵抗病魔侵袭,他们二人交集之深,无人知晓。
煌夜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十弟了,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诸多皇子之间,煌夜最为亲近的也只有永麟了,把他送出宫去,一定会惨遭赵国维的毒手,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况且,煌夜也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永麟去争夺的。
“殿下?”见煌夜一番沉吟,赵国维以为这事可以办了,心急地催促道。
“我还是认为不妥。”煌夜却抬头,注视着赵国维道,“一则父皇偏爱十弟,众所周知,奏请让他出宫,必定会被驳回,自讨没趣。二则,十弟自幼体弱多病,留着他,不过是满足父皇的慈爱心肠罢了,后宫的稳定对于我来说并无坏处。三则,也是最为重要的……”
“如何?”赵国维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但还按耐住脾气问道。
“我明白赵将军您对我忠心耿耿,可是我才被册立为太子,就心急地把亲弟弟扫地出门,父皇对此一定心存疑虑。有道是,君疑臣,则臣必死。我怎么可以在这种紧要关头,做出让父皇怀疑我的事情来呢?”煌夜冷静地分析道。
“这……”赵国维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留着永麟始终是个后患,欲除之而后快!不过煌夜说的也在理,不是不杀,只是操之过急,会引火上身,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等他满十六岁。”煌夜沉吟地道,“我就奏请父皇,让他迎娶番国公主,往后成为番王,自然无法插手大燕的政事了。”
穷乡僻壤的番邦之地,乃大燕的南面属国,民风粗鄙,草屋泥棚,但善于骑射,每年都会派出使节,向大燕进贡。
因为是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的地方,就连节度使都很少过去,山长水远的来往极不方便。但同时,也是赵国维的爪牙无法触及之地,对永麟来说,是简陋但足以安生保命之所。
“此计一石二鸟,甚好!”赵国维拍手叫道,“番王乃朝廷王爷,自是衷心于大燕的,想皇上是不会反对的。”
煌夜略一颔首,这件事就算定下了。
“那老臣先行告退!”赵国维的提议也不算被驳回,多少保住了面子,便又意气风发地离开了。
不知为何,煌夜站在书案旁一边下着棋,一边想,或许该把柯卫卿留在身边,这种时候,真想见一见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