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巍峨的宫檐下仍结着冰棱,但人们都明显感觉到初春的降临,空气里已不是寒风料峭,让人冷得直跺脚了。
今日是二月初一的早朝,上至亲王、郡王、一品大臣、下达五品官员、武士,都要随朝觐见。
“大人,请。”
宽可跑马的殿前广场上,都是身着官服的大员,而赵国维犹如被众星拱月一般的,推至最前一位,他带领着大家有条不紊地步上玉石台阶。
柯卫卿身着藏青色绢布甲,腰佩短剑,脚上是深蓝布靴,眉清目秀之下,这一身武士装束,显得更加英俊潇洒。
有大臣不时斜眼偷瞧他,这就是皇帝的男宠?长相是很沉鱼落雁,但到底是男人,哪里比得上后宫的娘娘们,那么妩媚艳丽,不懂皇帝怎么会看上他的?也许是一时贪玩罢了。
厌烦了女色,就玩玩男色,这在大燕后宫也不罕见。
柯贤也在队列当中,只不过他是正三品的郡王,因此要走在前头,他没有回头看柯卫卿,即便是知道他也上朝来了。
在号角吹响后,二百位臣子都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听政殿内,文武列班,恭迎皇帝驾临。
“皇上驾到!”龙椅前,李德意嘹亮地宣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臣武将、皇亲国戚统统匍匐在地上,磕头高呼。
“众爱卿平身。”
煌夜一身明黄璀璨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端坐在高大的殿堂中央。那鎏金宝座上的巨龙头,正呲牙咧嘴地对着台下,而火红如血的龙珠,则映照着天下之主、万乘之君。
“谢皇上!”年迈的臣子,是由殿内太监搀扶着起来的。待群臣站定,煌夜给几位老亲王赐了座。然后便是早朝议事了。
先出列的是宰相萧治,说北边六城今年大雪盖麦,会是一个大好收成,提议重新征收赋税,以充国库。
皇帝准了,但只征收一半,尤其是兵户人家,赋税依然全免。
另外,由于倒春寒即将到来,但凡家中有七十岁以上者,由国库拨发敬老之物,每月五斗米,肉八斤,盐一斤。
古往今来,没有天子如此厚待百姓,柯卫卿听了,心里很是高兴,看来,他与煌夜谈及的民间疾苦,煌夜都有记在心里。
萧治跪地谢了恩后。接着是吏部、户部纷纷上奏,也是赋税问题,之前煌夜四处征战,减免了赋税,百姓欢喜是不假,但国库不免空虚,也是恳请皇帝再收人头税的。
煌夜沉吟了一会儿,依然是只收取一半,要是不够,可由商贾捐助,另外外国人在大燕经商,也要收取赋税,但同时朝廷也保障他们的经商权利。
可是大燕地广,就怕地方上的官员,未必会遵守此旨,照例为难那些居无定所的云游商贾,继而引发暴力冲突。
煌夜就又传谕郡太守,让他派出都使,巡游各县城,予以督责。
这样讨论下来,就已经两个时辰过去,正当李德意问,还有事要奏吗?赵国维出列了。
“老臣有事启奏。”
“讲。”
“国郡南边之溪林镇,有一流匪集合作乱,老臣的世侄宁安,方入朝为官,实战经验不足,老臣想让他去试一试胆量……”赵国维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平定匪徒的战事,一般都是后辈晋升的大好时机。
“宁安?朕不是让他去监工北部离河的水坝建造了?让他去南方,未免太过舟车劳顿,且会耽搁军情。赵爱卿,你若是想扶持晚辈,朕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煌夜并不含糊,直接说道。
“敢问皇上,此人是谁?”
“柯卫卿。”皇帝此言一出,众臣皆惊。
“他不是才被封校尉,理当留守宫内……”赵国维却是处变不惊,因为他知道柯卫卿是以色侍君才获得的官职,并无真本事。
“那宁安也是才入宫,朕不也是委以重任了吗?”
“这……”
“柯卫卿,出来听旨。”煌夜的声音透彻朝堂,犹如洪钟。
站立在最末一派的柯卫卿,不由得站出来,他还没有带兵的经验,但是曾经孤身剿杀过流匪。
“臣在。”
“朕命你为平虏中郎将,带兵二千,前去围剿匪徒,你可愿意?”
“臣领命!”
“很好。”煌夜摆了摆手,“下去吧。”
柯卫卿的手心里都是汗,但装作轻松地退回席位。
“皇上!”赵国维突然高声地道。
“怎么,你还有事要议?”这说是肥差,但弄不好也会丧命的,煌夜不认为赵国维非要得到它不可。
“正是!”赵国维举起手中的象牙笏道,“不知昨日,老臣上呈的奏章,皇上您过目了没有?”
“什么事?”煌夜每日批阅的奏章,成百上千,包罗万象,但唯独赵国维的,他总是最晚才批复。
因为赵国维年纪大了,出征逐年减少,但权威却日益增大,还为他的门下之徒,世侄子弟,捞了不少油水丰厚的官位,他的奏折表面看起来义正言辞,忠肝义胆,实则中饱私囊,十分丑陋!
“七月初七,天上牛郎会织女,这是大好的吉日。”赵国维突然来了这么一段,可是这才二月头呢。
“然后呢?”煌夜问道。
赵国维停顿了一下,才慷慨激昂地陈词道:“臣恳请皇上,能在此日迎娶皇后,为我大燕迎来国母!”
他的话倒是赢来众人点头赞同,煌夜登基已久,也应当有皇后了,光有妃子怎么行?
“这婚姻大事自然听凭太后作主。”煌夜眉头略皱了一下,“您就不必操劳于此了。”
“老臣遵旨。”赵国维虽然没有得到实质的答复,却已经胜利在望。
孙太后那边他早已打点妥当,在下个月圣寿节,给太后贺寿之时,郡主烁兰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宫。
这之后,太后还能拉拢皇帝与烁兰的关系,让他们在七月七那一天成婚,因为大婚需要准备,所以他才在这个时候,就先提了出来,也给大家提个醒。
这不,每个朝臣都在互使眼色,看来赵国维当上大国舅的日子也不遥远了。
就算后来退了朝,他们也还在议论,倒是把柯卫卿撂在了一旁。
柯卫卿站在朝堂的角落,从正五品的守备校尉,升迁到为正四品的平虏中郎将,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他当然很吃惊,也很感激皇帝愿意提拔他。
可是之后的大婚提议又让他的胸口感到憋闷。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煌夜乃天下之君,万民之父,替百姓迎娶国母,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柯卫卿就是无法高兴起来,想着自己不过是一夜侍寝,却妄想和那些后宫娘娘们一样,有一个争风吃醋的资格,简直是太难看了!
他不该,也不应感到吃味。
皇上若是知道他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唾弃至极吧!
他是皇帝的臣子,自然要从大局出发,拿得起放得下,皇上本是拿他一娱,又何必当真?
可是柯卫卿越是在心里面骂自己不争气,胸口也就更闷,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以呼吸。
正当柯卫卿竭力地排解着心中的抑郁时,赵国维竟带着一班臣子,走向了他。
“恭喜你了,这么快又升了官。”赵国维胡须都发白了,但身材依然健硕。
“末将不敢。”柯卫卿回神,躬身行礼。
“再过些时日,烁兰也会进宫,到时候,还有劳你多多照顾她。”赵国维讲的客气,但语气不容辩驳。
“是……。”柯卫卿低声应道。其实他有好些年没见过郡主了,郡主也从未找过他,两人身份上是兄妹,却比陌生人都还要陌生。
赵国维见他应承了,就一拱手,昂头阔步地走了,大臣们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
在赵国维的心里,孙辈当然只有“小兰儿”一个,这个柯卫卿,不过是赵、柯两家携手登顶的一道工具罢了,而且还是个男、宠,态度自然有些鄙夷,且毫不掩饰地流露给柯卫卿知道。
柯卫卿亦感觉到那分外轻视的目光,不由苦笑了一下,想到这人等着看皇上的好戏,自己可不能在剿匪上出岔子,这不怕死的干劲就又回来了,柯卫卿立刻回去了营地,为剿灭匪徒一事操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