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升起,一股热浪就已经卷得人睁不开眼,这是一片大河边上,毫无遮蔽物的莽莽河滩。
这条河并不太宽,但经常泛滥成灾,因此这里是杳无人烟。别说田地了,只有几栋早年被洪水冲毁的石屋残砖伫立着,且长满了杂草。
此时,那片断墙里,升起了一团团黑烟,几个穿着灰色囚衣的犯人,正在用石头搭成的“灶头”,起火烧饭。
一个黑漆漆的小铁锅里,翻滚着发黄的米粥也顾不得烫,犯人们捞起来就吃,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犯人,用脚踢了踢窝在墙角内的男子,小声地说:“你也吃点吧。”
男人却只是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逸、端正的脸来,但是眼底满是血丝,唇角干裂,说明他这一路走来是历经艰辛!
他们彼此不知彼此的身份,反正都是罪人,要去石山服刑的,只是这个男人特别奇怪,虽然看起来像是个练武的,但是身子很弱,总是发烧、呕吐。
或许是病了吧。那个稀里哗啦吞着粥的犯人想,因为这人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半夜里还会痛苦□□着什么亲儿?
不过,在这里,谁没有亲生儿子呢?谁叫一时贪心,犯了事,又很倒霉的被官家抓住……这才来得这儿。
男人似乎回过神来,终于注意到大伙是在吃饭,他一手扶着墙,挣扎地站起来,这几天酷热得很,他呕吐得也就更加厉害了,几乎是喝一口水,都能吐出来。
可他又偏偏和自己过不去似的,越是吐,越是往肚子里塞东西,拼命地咽着那些十分难吃、硬如石头的糙面饼。
然而当他拿着一只破碗,慢慢地走向热气腾腾的小铁锅时,官兵进来了,一脚就踹飞了锅子,粥水四溅,但没有人敢吭气。
“吃什么吃,该上路了!老子都还没吃口热粥呢!”官兵年纪很轻,但是一脸的戾气。也是的,大暑天的押送犯人,简直是活受罪。
这一行官兵共有五人,要看着二十位人犯,若犯人真的得急病、暴毙了也就算了,若是半路逃了,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官兵对犯人总没有好脸色,犯人对官兵,表面上唯唯诺诺的,背地里却是骂爹骂娘。
柯卫卿皱眉看向那位小兵,官兵竟然觉得有些害怕。当然,这可是原来的骠骑大将军,论武功,他是怎么也打不过的。
“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挖你的眼!”官兵虽然这样嚷嚷着,却也不想吃眼前亏,急匆匆地退出了,去和他的同伴汇合。
就在不远处搭着一个帐篷,里面同样在埋锅造饭,但吃的是顶级鹿肉,一般的官兵可买不起这种鹿腿肉,这多得兰贵妃赏的重金,能让他们这一路上,不愁吃喝。
“我看,还是快点把柯卫卿解决了吧,他多活一天,老子就一天不安生。”官兵一进去帐篷,就坐下说道。
“嘘!小点声!”另一人赶紧道,“这事能大声说么,尽喜欢瞎叫!”
“他们听不见,外头河水滔滔的。”小兵不以为意,拿起一块鹿肉,大口咀嚼了起来。
“还以为不让他休息,日夜赶路的可以累死他,结果呢,我们哥几个倒是快热死了。”另一人也是怨声载道。
“就是。大哥,我看就这儿吧,反正也快到石山了,我们也算交了差,人死了和我们没关系,还能赶回去领娘娘的赏呢。”
“你们知道个屁!柯卫卿是谁?皇帝的娈/宠,要是随便杀了,漏出点马脚来,皇帝老儿还不跟我们急。”这个长满胡子的官兵拉了拉裤腰带,说道,“好歹要弄到石山上再动手,等过了河吧。”
“那好吧,都听大哥的。”几个小兵纷纷点头,把鹿肉分着吃了后,就又上路了。
在破房子的前边,就有一个渡口,叫做走马渡口,虽然荒凉破败,只有两艘小艇,但是去石山最近的渡口。
“你,跟我上船。”那个满面胡须,肚满肥肠的军官,指了指一艘较大的艇,示意柯卫卿跟他上去。
柯卫卿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链,每走一步,就喀喇喀喇的响,军官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别慢吞吞的!找死啊!”
柯卫卿坐在小艇中间的位置,里头有发绿的积水,臭哄哄的,军官跟着上来,后面还跟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
其余的犯人和两个小兵,都待在了另一艘小艇上,犯人直抱怨太挤,结果被小兵用棍子狠狠教训了一番。
“开船!”军官下令道。那同船的两个官兵,就一前一后的摇起了桨,柯卫卿倒像客人一般的坐着。
江水滔滔,十分湍急。远处,有一座高耸的山,却没有山林的绿色,而是白惨惨的,在太阳底下,就像火焰山一样,闪着刺目的金光。
很热,即便是在河上也一样,柯卫卿又没有吃东西,不禁有些虚脱,他愿意离开皇宫,而不是以死力证自己的清白,那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卿儿确实是被他所害!
因为只要他还留在皇上身边就会招人嫉妒,会有人想要谋害他的孩子,卿儿是不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也就是卿儿威胁不到其他人,只有自己会给卿儿带去无数的危机。
皇上现在加紧保护卿儿,所以他即便是离开了皇宫,卿儿也不会有事,但是只要想到那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会对一个婴孩下手,柯卫卿就非常的担心,他发誓若有机会,一定会揪出这个真凶的!
但同时他又怀有身孕,不想被官兵发现而刻意隐瞒,却又担心胎儿的状况,这两头牵挂,让他如坐针毡,加上连日的奔波,身子就像掏空了似的,在夜里常常发起烧来,还又冷又饿。
“哗啦!”一个激流漩涡,让小艇颠簸了起来,柯卫卿脸色一变,捂住嘴,难受得直想吐。
“怎么了?这么点风浪都经不起。”军官嘿嘿的笑着,再过一会儿,就能到河对岸了,石山就在眼前,也就是柯卫卿的葬身之地!
可是,这一路上,军官没有一刻的松懈,眼睛只顾盯着柯卫卿,起初只是瞧着,想着到了目的地,该怎么弄死他,才叫人不知鬼不觉。
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看出别样的滋味来了,心里骚、动得很。
这男人的睫毛怎么这么长,这么密,看他的眼睛,虽然疲惫,却依然乌黑清澈,他的皮肤也很好,真是比窑、子里的花魁还要漂亮。
真不愧是皇帝的玩物,对了,他不算男人了吧,连孩子都生过了,这巫雀人可真是稀奇的玩意。
反正都要死了,玩玩也没什么吧,他这个芝麻绿豆的官,如今也能抱一抱皇帝的“女人”了,是何等的荣幸呀!
“你做什么?”柯卫卿对于军官的挨近,不由侧过身,可是那人依然贴近,甚至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瞧你这病怏怏的样子,老子让你快活快活!”
“大哥,好精力啊。”另外两人见状,非但不阻止,反而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大浪滔滔的,柯卫卿无处可躲。
“混账!放开我!”柯卫卿的双手被铁炼紧缚,无法推开如山般强壮的军官,军官的手,伸进了柯卫卿的衣服里,粗暴极了。
“虽然没什么肉,但也挺带、感的嘛。”军官下流的话语,让柯卫卿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扑倒在船舱里,不停挣扎,还要护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小艇摇得厉害。
“你们快来,帮我按住他!”男人的力气就是大,军官一时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就来!”两人放下木浆,就走过去,柯卫卿看准了时机,一手握住垂在舱板上的铁炼,猛地一拉,那两人被绊倒,小艇剧烈的晃动,一个急浪推来,竟然一个翻身的,小艇底朝了天,哗啦一声巨响,全部落了水!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军官死命抱着小艇,另外两人更是被冲出去老远,厉声喊叫救命,但这在大河中央,风大,浪也急,另一艘小艇,就算是看见了,也赶不及过来救援。
柯卫卿双手双脚满是铁锁,自然是最早往下沉的,他努力划着水,却被晃动的小艇击中了额头,当即血流满面。
那军官见此状,竟然扒拉着小艇的边缘,努力地划拉过来,然后一手按住柯卫卿的头,把他摁进水里。
“呜!”柯卫卿喝了很多水,几乎不能呼吸,他拼命的敲打那只手,但是毫无作用。
“你不死,娘娘也不会让老子活着回去!”混乱的揪斗中,他似乎听到军官如此骂道,然而,又一个急浪,让小艇慢慢地沉了下去。
军官就更用力地,压在柯卫卿的身上,拿他当做浮萍,但是两人还是一同沉了下去,并很快被激流给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