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祁殊没来得及逃回寝室给祖师爷上柱香,第一节课就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摸底测验。
英语。
祁殊记得贺衡说过他英语不好,转头看贺衡时,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对英语的恐惧绝望完全表现在脸上了。
“我要死了,祁殊,我要死了。”
贺衡瘫在椅子上,一脸的人间不值得,“你记得晚上给我烧点纸,多烧点。”
祁殊:“……不至于吧。”
“你不懂,这种绝望你不懂,每一场英语考试对我来说都是折磨。”
贺衡继续生无可恋,“还摸底测验……等成绩下来我就让老师知道知道,什么叫深不可测。”
祁殊:“……”
大可不必。
祁殊宽慰他:“不至于,这都一个暑假了,大家肯定都忘得差不多了。”
贺衡一脸“你太天真了”的表情,示意他看班里那些拿着卷子跃跃欲试的人,小声道:“我告诉你,班里至少一半的人这个暑假都已经在外面补习过了,没准人家都已经学完一遍了……只有我的不会是真情实感的不会。”
祁殊没上过补习班,他小学和初中的学校也都比较偏僻,学生大多也都没上过,不是很能理解“就怕学霸放暑假”的恐怖,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阳城一中虽然算不上是个省重点,但也算是不上不下,这里的学生总也不会太差。
贺衡:“……”
贺衡:“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天地为证,祁殊最开始是真的打算克制住自己,营造一个温文尔雅不挤兑人的良好形象的。
“没有,你想多了。”
祁殊慈祥地拍了拍他的小脑瓜,接了前排传过来的卷子分给了他一份:“快写吧。”
贺衡拿着卷子,看哪儿哪儿懵,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再回神,发现祁殊已经开始写完型了。
而且是一个接一个地写,几乎不带停顿的那种。
贺衡:“……”
贺衡看他很认真的样子,也不像是胡乱蒙的,更震惊了:“这可是完型填空啊……这么恐怖的东西,你怎么写得这么轻松的?”
祁殊顿了一下,解释道:“不是,我这是蒙的,但是我蒙题对的概率很高。”
贺衡:“……”
你安慰我可以,能不能编一个不那么潦草的理由?
“真的,道法万物,英语题里面也是有内在联系的,顺着感觉走就行。”
祁殊轻声道,“玄学,挺准的。”
贺衡:“……”
很好,奈斯。
我的同桌用玄学写英语。
贺衡闭了闭眼,语气无比诚恳:“我记得你昨天夜里说我是你新收的徒弟来着,师父您看这话还作数吗?”
祁殊:“……”
英语已经把你逼成这样了吗。
可能是刚才动静太大,成功吸引到了英语老师的注意。祁殊刚想说要不你先看我的卷子,就看见原先一直在讲台上的夏鸿就直直地往他们这儿走。
“不要交头接耳。”
夏鸿走过来敲了敲坐在外侧的贺衡的桌子,一扫眼正好看到坐在里面的那个同学已经开始写阅读了,一时惊讶,顺手拿过他刚写的完型来看,发现几乎是全对的。
夏鸿心里一阵惊艳,看了看他们两人卷首的名字,先记住了祁殊这个名字,又看了看贺衡还在磨蹭单选的卷子,瞬间把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的不满全都堆到了贺衡身上,和颜悦色地对祁殊说:“祁殊是吧?写完的卷子先扣在桌子上。”
还没来得及作案就被发现的贺衡生无可恋,认命地安安分分蒙卷子。
贺衡本来想等他走了之后再操作一把,没想到夏鸿也不知是不放心他还是想看着祁殊答题,一直在这儿站着没有动。
祁殊丝毫不受影响,很快地写完了前面的题,到了作文。
贺衡本来以为他会卡在作文上,心里甚至已经帮他编好了一套“客观题练得多作文练得少”的理由,没想到祁殊只是停顿了两分钟,拿着笔继续刷刷刷地往上写。
贺衡:“……”
等等。
虽然我不懂,但我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玄学也能用来写英语作文的吗?
祁殊写作文也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撂下了笔。夏鸿见他没有检查的意思,直接让他拿着卷子过来。
“是要面批了,真可怕。”贺衡目送他过去,有点担心他同桌没法用玄学应付老师的随机提问。
但夏鸿并没有对祁殊进行随机提问,只是翻了翻他的卷子,然后拿了根铅笔在空白处写了“茅山”“正四品”四个字。
祁殊惊疑不定地打量了他一眼,夏鸿大大方方地冲着他笑了笑。
还挺友善。
正四品的天师自然是耳聪目明,听见自己刚才那几句话来试探自己也不算什么,况且人家也坦诚,上来先自报了家门。
祁殊自觉没必要太过防备,也挺友善地点点头:“正四品。野茅,随家师隐修。”
小小年纪,和自己一样是正四品,居然还是隐修的野茅。
这里面肯定是有点什么曲折的故事。
或许事关师门秘辛,夏鸿自觉不好追问,又点了点卷子:“英语学的怎么样?”
“还可以,作文是我自己写的。”
祁殊一点也没有被点破的尴尬,“中考是自己考的,交流方面也没有问题。”
那就没什么问题。
夏鸿自己也是天师,并不反对在一定范围内用所学知识给自己一点便利,只点点头:“那就行……你回去吧。”
祁殊顿了顿,问了一句:“昨天晚上……”
“嗯,是我。”夏鸿也不跟他绕弯子,“挺可爱的小姑娘。”
祁殊其实想说,你召一个女鬼去自己宿舍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但这事儿毕竟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他也不好多说,只轻轻点了点头,自己回了座位。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也差不多要下课了。夏鸿拿了块橡皮擦干净自己刚写的字,然后让人利索地收了卷。
贺衡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像是看破了红尘。
杨昊转过头来问他:“怎么样衡哥,能活过去么?”
贺衡苍凉地摇头:“我觉得不太行。”
“我也不行,”
杨昊一脸的绝望,“咱俩不如退学算了。”
贺衡叹了口气,身兼重任:“不行,我不能退学,咱班还得指望着我丢人呢。”
祁殊:“……”
听起来好像还真没有哪儿不对。
责任感过强。
“我要死了,祁殊,我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贺衡试图向他的同桌求救,“这才刚开学,我就要被英语老师diss了……他还是班主任。”
祁殊想了想:“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画张符?”
贺衡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符能让老师不diss我吗?或者让我的卷子自燃?”
祁殊认认真真跟他解释:“这个不能,但是或许能让他忘记骂你。”
“我艹!这是什么宝贝!”
贺衡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真的啊?能让他忘了骂我?”
要是普通人的话,只要贺衡那张卷子没有达到极其人神共愤的地步,祁殊基本上就敢打包票了,可夏鸿也是和自己同阶的天师,这事儿祁殊就不敢说得太满了,只说有很大可能。
贺衡很容易满足,别说很大可能了,就是有一丝生机也得抓着。
贺衡正想说那快画吧,上课铃正好响了。他没办法,只好撕了张纸写了传给祁殊看。
祁殊低头扫了一眼,摇摇头轻声道:“不着急,等再英语课上课前就行。临时的,起效快。”
……这话听着像买药的。
不过贺衡经过这几天已经对他深信不疑了,闻言也放了心,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个圣光加持的buff。
第二天上午第三节课是英语。第二节课下课后祁殊在桌子上倒了点水,拿食指蘸了在贺衡桌子上游龙似的画了几道,看起来很是随意。
贺衡头一回见这个,新鲜又有点莫名的敬畏,站在一边儿看着,不自觉地屏着气,看起来倒比那个画符的还紧张。祁殊都拿纸把自己桌子上多余的水擦干净了,他还在那不错眼的看着呢。
“已经可以了,”祁殊轻声提醒道,“走吧,下楼上操了。”
贺衡不可思议:“这就行了啊?”
祁殊点点头:“可以了,等大课间回来水就干了。”
贺衡担心:“水干了还有用吗?”
祁殊:“有,时间大概三小时吧,你放心。”
贺衡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就这样就行了啊……”
祁殊心说就是一张开运符,还是自己琢磨着简化的,能有多麻烦。
贺衡异想天开:“你不用拿着小木剑唱歌跳舞吗?”
祁殊:“……”
祁殊觉得他这个同桌的常识需要被好好地纠正一下。
天师又不是从什么医院来跑出来的,为什么要拿着小木剑唱歌跳舞?
贺衡挠挠头:“啊,小时候我奶奶请过一个道士来家里,我看他在纸上画符之后还要边烧边跳舞,好像是念什么咒……”
祁殊:“……那叫罡步,你好歹稍微尊重一下天师的尊严。”
贺衡连声道歉,又挺好奇地问他:“那你也不用念咒和那什么罡步吗?”
“在班里呢,周围都是同学,念什么咒啊。”
祁殊估计是也不想让太多人听见,一直压着声音。出了教室之后楼道里乱糟糟的,贺衡有点听不清,只听他说了一句:“我师父教的没这么麻烦。”
贺衡不懂这些,但是莫名觉得祁殊好像比他小时候之前请来家里的那个头发花白的道士厉害得多,对他深信不疑,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面对接下来的英语课。
——直到他一进班,正好看见了站在自己桌子旁的的夏鸿。
贺衡心里虚,小声问祁殊:“他不会是发现了吧……”
贺衡问完又觉得不可能,毕竟画符什么的,听起来就玄之又玄,像自己这样毫无障碍就接受的人都不多,更别说看出来了。
但是祁殊不大确定的点了点头:“也有可能。”
贺衡:……啊?
别吧。
这个世界对我这么残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