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了什么?”
凤州,留后府。
秦越盯着朝廷的批复已经老半天了,却迟迟不发一语,边上的曾梧终于急了。
这不是常规的公文,而是一封信,王朴亲笔。走的也不是驿路邮差,还是依旧由马霸子一路快马而至。
秦越搓搓脸,呼出一口浊气道:“信上只说了三件事,一是坐镇襄阳的向训已领衔西南面水陆发运招讨使,统筹战备物资,要对西蜀开战了。”
“第二件是要我们对弥勒教进行严惩,但不可做出有损百姓利益之事,一切维稳。”
“第三件是积极备战,大造声势,以响应襄阳行动。”
曾梧道:“这些某一眼就看明白了,某是问你,你发半天呆,所为又是何事?”
“不应该。”
秦越指指书信,道:“若只是这三件事,为何不是朝廷公文,而是王相家书,走的还不是驿路,而且,一边叫我们维稳,一边又让我们备战,矛盾呐。”
“信使呢,可有口信?”
“没,他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
曾梧就又拿起书信,藏头,跳字之类的开始研究。秦越起身,走到甲寅身边没好气的踢了一脚,骂道:“变女人了,瓶瓶罐罐的有什么好翻捡的?”
甲寅指指一桌子的零碎,委曲的道:“有洁牙膏、有澡皂、有单衣,为什么就没有书信呢?”
“你来这么久,可写信报平安了?人家子瑜生你气呢。”
甲寅就不说话了,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装死。
“去吧,滚军营练兵去,别在这里死相,凤栖兄,你也忙去吧,这事我自个先琢磨琢磨……”
秦越琢磨事情的方法另具一格,那就是烧吃的。
他烧吃少进厨房,喜欢在院子里置一炉子,清水打边炉,一锅什绵滚豆腐,一碟炒豆子,他自烧自吃,边吃边想。
之前他就有怀疑,才开始调查,那俩和尚便冒冒失失的跑出来喊什么佛子,所为者何?他曾站在弥勒教的角度仔细考虑过,但一直没有结论,而邬凤南自权知推官后,虽然明里暗里加强了调查掌控,可一切都风平浪静。
无厘头呐。
他不放心,又让曹沐回蜀中,对所谓的砍柴都进行调查,却一直未有消息回。
如今王朴又来这么一封有些莫明其妙的私信,为何不以公文形式下达,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
这样的书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挟起一块豆腐,手一滑,豆腐倏的又掉进锅里,溅起油花落在秦越的手背上,痛的他呲牙咧嘴。
脑中却忽的灵光一闪,是了,这里的弥勒教跳出来是求“关注”的,而王朴的私信表明,朝廷对这事“不关注”,两方这一拉一推,又有什么玄机?
他挟菜,喝酒,机械而反复。
他自从觉醒后,最大的心病便是没有如其它穿越者一样身世绝对隐密,除了天知地知,再无第三人知晓,而知道他是两世为人的,有甲寅夫妇,有师父师娘,还有王朴与陈抟。
王朴为何只是表现出了对后世的兴趣再无其它,朝廷又为何安排他到凤州,临行那些话为何要郑重说起?
所以他对突然冒出的拜弥勒是万分戒备与谨慎的,一直以来都围绕着己身的安危为中心考虑问题,这封信一来,似乎有一点可以确定了,这事自己只是恰逢其会,或许其它人来坐镇凤州,也有可能遇上。
如此一辨析,光线便亮堂起来了,漩窝的中心该在汴京。既然在汴京,那么这里拜弥勒的跳出来求关注的目的便只有一个:
炫人耳目。
这样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炫谁的耳目那就很清楚不过了,只有朝廷,只有郭荣才是真正的目标。如此一来作为郭荣第一智囊的王朴表示“不关注”便说的过去了。
可拿出如此大本钱来求关注,弥勒教的用意又是什么?
他放下筷子,再次拿起王朴那简短的书信。
……
汴京李府中的谈话还在继续。
“还记得当初李守贞不,他凭什么自立?”
李谷想了想道:“有说他信相师所言,子媳有母仪天下之命格,这才野心滋长。”
“此其一也,还有人说他命中合当九五,这位僧人释名总伦。”
“怎么又提起他来了,这总伦不是与贼党孙愿、刘芮等人一起斩首碎尸了么?”
“或已死,或未死。”
王朴道:“某也是去年才有所怀疑,宣懿皇后与其弟符昭信相继而故,尤其是符昭信死的不明不白,一个龙精虎猛的人一夕之间一命呜呼,此事,疑点甚多,要知道,不论是宣懿皇后还是符昭信,皆为符家年青一辈最有才具者。”
“你因此怀疑是李守贞余孽?”
“当初李守贞据河中而叛,命格之说是其一,外援坚实是其二,耐何亲家符彦卿按兵不动未能跟着举旗。
某怀疑这是一条线。因为宣懿皇后身故后,有人在河中李守贞墓前祭拜,夜半哭号如狼。
你想想,当初要是符家举旗响应,李守贞之胜负,则未可知也,而事后,子媳符氏却母仪天下,因此,若要说这天下对符家怨气最大者,莫过于李家。”
李谷作色道:“此事怎能凭空乱想。那李守贞虽然满门抄斩,或有旁枝祭拜也不一定,你聪明一世,如何也作此牵强附会之举?”
“是呀。”
王朴怔怔的盯着堂前夕阳的光影,涩声道:“某也觉着荒谬,可这扯不清,理还乱的乱丝头,每每梳理之,总觉着有那一团阴影在,前几日,凤州来信,言弥勒内部管理体系有堂头,有首座,某忽然就想,那为何就不可以再有个总伦呢?”
李谷看着多年好友,讶然无言,这得多魔症才会想到这一出。
……
“发财。”
“七索。”
“胡了!”
青泥岭上,燕子寨中。
麻将声声悦耳。
守将薛俨一把推倒牌面,把安国言打出的七索抓在手中,意气风发的道:“清一色,啊哈,快快给钱。”
安国言垂头丧气的开始数番拨筹,嘴里不满的道:“某家是客也,就不会手下留情?”
薛俨端起大茶缸子好一通牛饮,然后一抹乱蓬蓬的胡须大笑道:“妈拉个巴子,谁让你是财神爷,不吃你吃谁,不过你这趟没白来,某家最高兴的你便是把这麻将带来了,以后,可有的好玩了。”
木云端着马扎坐在寨门处,眼看天际云卷云舒,耳听麻将喝咤风云,心想,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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