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
温八叉的诗才,遇上利州美景后,便有了唐诗三百首中的千年传唱。
甲寅很想看看诗中美景,可惜关城阻隔,眼下还欣赏不到。
南河水艳羡嘉陵江肆无忌惮的浩荡奔涌,便自南向北一路追随,在矢志不渝的精神支持下,两水终于在此地相遇,相融,相亲,相爱,从拥抱到融合,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
若从空中俯览,相亲相爱的两江水,恰似书法狂草大大的“人”字。
而利州城,便巴适的窝在“人”字的那一撇一捺交汇处的上方。
利州,利人?
或许吧,一代女皇武则天便是这一方水土孕育而成。
但利州之所以名“利”,真正原因却是因军事而来,此地原名西益州,凡西进大军,攻下西益州,则后面的战事基本上就一马平川了,尉迟迥袭取西益州再克益州后,有感而发,遂改西益州为利州。
为顺利之意。
如今的利州城,四门紧闭。城外周军三面合围,紧张的战争气氛如黑云压城,压的人们气都喘不过来。
经过休整后的虎牙军在曹彬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全军压上,只编制稍作调整。
由于陈疤子还要养伤,副将顾北雄阵亡,经研究决定,木云挂帅。
临阵受命的木云把所有骑兵一股脑的都塞给甲寅,却把血杀、山越抽回,如此一来,甲寅将骑,木云将步,经纬分明。
视野内终于出现了开阔平整的田野与土地,这些被抢割了庄稼的田地上空留一茬茬稻茬,时有雀鸟欢腾着飞起、落下。
这让身上血痂尚未剥完的甲寅精神振奋,奶奶个熊的,终于看的到平阔之地了,要不然再在山沟里呆上一个月,都忘了跑马是什么滋味了。
然而,等待他的是无所事事。
利州城高而险,仅马面墙就突出七座来,守军可以在墙堞的掩护下侧翼射杀,这还不算,此城本是高彦俦的根据地,城防之备不要太齐全,城头每个垛堞处都有三枚耀着寒芒的尺长拒枪,普通的云梯哪怕靠上去,到了墙头人也翻不过去。
而两江夹护的地形,断流填土以平护城河的工程进展的也无比艰难,所以早来快有半个月的广捷军所部谋划了许多策略,试了诸多办法,都不能见效,只能老老实实的伐木造车。
伐木工好找,三倍工钱一砸,城郊百姓便争先恐后的上了山。
食蜀粟,忠国事?
没有的事,粮食都是自个地里刨出来的,还要在衙役的催逼下交税纳赋,这税给谁纳不是纳,多赚几个活钱落袋里是真的,周军给的还是金灿灿的显德通宝呢,十枚显德通宝,你给十四枚保大通宝也不换。
怕事后追究更不存在,周兵拿着刀,俺们小老百姓怎敢反抗。
所以周军大营中很快就堆了若干堆木头。
但会造军械的木匠少,要不是史成多嘴说虎牙有成建的将作营,曹彬都要急白头。
秦越没办法,工兵营是他的宝贝,比黑虎骑还宝贝,不放心胡乱给曹彬用,只好自己也跟着来,然后索性就全军都上了,反正甲寅铁战等人皮厚肉糙,既然骨头没断,骑着马痛啊痛的也就习惯了。
秦越一来,周军大营便热闹起来。
起因在于一个妇人。
这位妇人大约是家里真揭不开锅了,麻着胆子,抱着儿子,拎着一篮子鸡头到营前来贩卖,正要被甲士驱逐,被庄生看到了,让等着,自家那位秦叔正谗着嘴说没零食吃呢。
秦越出来一看,噫,蜀中也有菱角呐,大喜,连篮子都买了下来,又见那虎头虎脑的小子讨喜,索性丢过去一粒银角子。
这事一回传,就轰动了,有脸皮厚的,把自个穿整齐了,也抱着娃,拎俩鸡蛋,把军营当作串门地儿。有脸皮嫩的,自个不好意思出面,只把家里半大小子撵过来,在军营外打转。
秦越酸眉挤眼的吃着未成熟的桔子,含含糊糊的说,这是好事呐,让伙房在辕门外搭一排架子,油煎饼子,任那些小子们吃拿,嗯,至于那些妇人们,东西买下,片衣不得粘。
想了想,又把周边划分若干片区,把暂时空闲的几位文职幕僚赶出去,带上粮食,带上铜钱,带上绢帛,探望孤寡老人,帮助贫困去,反正这一路打来,尽赚了,粮多的吃不完。
啊,要唱着军歌去。
这些事情,大抵是秦越张罗,曹彬是袖手不管的,他穿着常服,在虎牙军特备的工兵营里四处走动,一边巡视,一边咒骂:“好东西分享一下会死呀,阴着藏着,还是兄弟不。”
嗯,他巡视是假,偷师是真。
秦越从军这么多年,于军事一途也只能勉强算是个半瓶醋,但他也有能人所不能之事,比如投石车,攻城车,弩手掩体排墙……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电视,电影,网络,游戏多多少少接触过,看到过,虽然只是皮毛,但好歹有个形制样子,画出来,让工兵营那些木匠师傅多加研究,左一琢摸,右一试验,还真研制出来许多新式玩意。
发砲更远的投石车,因为空心弧面轮而更轻便的轒辒车,又或者是架在轨道上的攻城车……看上去,只是小小改良,但效果却强多了。
曹彬一边研究一边咒骂,心底里却服气,秦九的脑子就是与别人不一般。可就是实在他嬢的太小气了,直到现在才拿出来用,还遮遮掩掩的,木匠师做到关键部位时,竟然敢清场,操。
……
利州城头。
赵崇韬强自按压下喜悦的心情,对来人道:“转告你们曹将军,能善待吾家大郎,老夫铭记在心,但两国交战,不徇私情。此关,老夫必坚守,除死方休,便是吾家大郎亲来,老夫也一箭射之,尔等要攻,便只管放马过来。”
信使笑道:“本无此要胁劝降意,我们都虞侯说了,如此下贱之事,我们做不来,只是老将军担忧爱子之情,我们感同身受,是以特来告之,今信已送到,告辞。”
赵崇韬目送信使坐吊篮下关,呆看周军大寨良久,这才转身将信函放入怀中,下关,对亲随吩咐道:“去通报,某要见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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